帝王之友(674)

王禄连忙拎着发髻,将那脑袋装回了冰鉴中,看着圣人抚额皱眉无奈至极的样子,连忙道:“有有。不过此信不是从建康发出,而是从徐州,因为运送头颅需要沿途填装冰,比信件要慢,所以两件东西不是同时发出的,却同时到了长安。”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好似草纸做成的信筒,上头还有些污渍。

殷胥接过,竟捏着里头还有别的硬物,他拿桌案上的小刀拆开信封,还没来得及拿信,一枚粗糙至极的木梳从其中掉出来,才桌案上打了个转才倒下。

第210章

殷胥愣了愣,拿起梳子翻看半晌,刀工实在是粗糙,梳齿有的细有的粗,外头也没有烫蜡,似乎打磨到一半,信封里还带着一点木屑。

上头倒是雕的鹤,比梳子像样多了。似乎是她捏着刀尖连笔画的,手摸过去还有尖锐的边角。殷胥拈着那梳子,呆了呆,好似木头上还有她用力捏过的指痕。

草纸的封筒内一张薄薄信纸。

他展开来看,崔季明率先辩白道:“我以为做梳子很容易,却没想着那么麻烦。做了三四把不成样子,也就这个勉强看起来能像梳子了。某人心心念念要从崔府讨把梳子去,我本意有想过将崔府那把旧梳拿来给你,可惜如今建康实在不是能乱跑的地方。”

她又如同诉苦一般道:“我手指都磨出血泡来了,黑檀木的木屑吸进鼻子里,特别难受。我觉得做一把梳子,我要病三个月。”

殷胥失笑:她以为这样说,就卖够了可怜,不会让他在意到这把梳子的粗糙了么?

他将其捏在手里,这封信看起来写的相当潦草,殷胥心中难免不满,但崔季明实在鸡贼,她南北乱跑,居无定所,不给他回信怒骂抱怨的机会。而后再不断的嘴甜说些话,使他刚气恼起来,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又是思念更多,第二天只记得她几句甜言蜜语,忘了自己的愤恼。

崔季明:“我估摸你头发长得很长了,还是别剪的好,多可惜呀。如今在外,没人能给我梳头,还要靠自己,估摸着梳头技术大涨,日后进宫给你当个梳头娘子还是可以的。”

听她这么说,殷胥忍不住抬手想捏捏自己头发,到底有什么值得某个人心心念念的,却只摸到了发冠。

他虽然年纪不到弱冠,但毕竟是圣人,还是需要用小冠将头发罩在其中。

崔季明:“因最近总是在路上,附近许多地区都在内乱,大大小小的仗打不完,不得不宿在荒村野庙内。梦里老是你一会儿恼怒、一会儿高兴的叫我名字,我被你喊得一下子惊醒过来,正巧发现附近有兵队摸到附近,时间恰来得及我反应逃走。一路毫发无损,应该有你的功劳。”

殷胥读的只觉得又甜蜜又……担忧。

她就是不肯说日日夜夜都想他,如此迂回,表达的不还是同一个意思。

只是她几句话也掩过太多事情,如何杀李治平、如何逃出升天,只字不提,一路估计是比行军还苦,边逃边走,就让她用几句话概括了全部。

崔季明又道:“我下一步打算去山东河朔,怕是很难递出信来。我不该瞎承诺,说什么一个月送一封信给你,结果又做不到,白白让你期待。不愿意去承诺,也是因为我的确不是个很有定性的人,很难做到,你又很容易当真,老是被我所骗。”

殷胥忍不住低低抱怨出声:“也是知道自己没定性啊……”

这话刚说出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起王禄还在殿内,莫不是将他神情都看了去,抬起头来才发现王禄早已悄悄出去了,他竟没能发现。

“不过总有些事情要给你承诺,之前第一次信中写到对河朔山东一地的对策,实际只说了一半。我当时心里便有计划,只是具体可能要去了河朔才能知晓。如今十七,离弱冠还有三年,我觉得我还是有时间将山东河朔打包着当生辰礼物,赶上一波。”

什么?!

她打算自己去山东河朔!

难不成杀了李治平也不愿回长安的原因,就是想要从内部去在河朔立足?

她……因她知道,大邺如今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平定。

而放河朔先攻南方又是不可能,毕竟南方如此广域,一时出动大量兵力难以及时收回,关中空缺容易被河朔先攻。她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觉得收复河朔才是重中之重么?

会几年不得相见么?毫无根基与那些骄兵、豪强为伍,她若是身份暴露,怕是就要难有活路了吧!

崔季明在这样一张薄纸上,没写什么计划,最后只说了几句:“今年生辰宫中有薛太后、有泽,也算是有人陪你,若是你孤身一人在长安过生辰,我必定是不论如何也要赶过去的。纵然最想见你,但是就像我身边也会有友人,还是要将精力放在身边人,手边事上,我们也不是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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