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772)

上次她回洛阳,崔式不放心,又安排了些人到她身边护着,跟来了蜀地。喜玉又是将她从小带到大,多少年在身边护着,绝对可以安心。至于说手底下的掌柜会反叛她,崔舒窈也考虑过,有这个可能性,却没必要主动怀疑,自乱阵脚,就算是有人反叛,她手里的势力还是攥得住场面的。

总之,舒窈对于郑翼的态度就是不信。

郑翼问了问船的情况,想要去涪陵码头上的船厂去看看,舒窈欣然同意,只是留他说了两句。

她不留痕迹的试探性的问了问行归于周,问的不是郑翼的选择和那些旧事,而是通过船只如何运送、银钱如何付款之类的来打探行归于周如今的发展。

舒窈想过少年旧人抵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他们眼里,行归于周以看似天下士子心向往之的说辞“反抗”夺权上位的新皇,实则为了什么大家心里也清楚,叛国扰天下,勾结突厥、扶持亲王、纵容流匪流民、非说成是正义之师讨伐大邺朝廷,嘴脸有点不太好看。

但或许在郑翼眼里,则是他们崔家背叛行归于周,一同想要建设的大业却因为崔家——甚至可以说是崔季明一人的倒戈和朝廷的联手,被打破了。他们看待崔家才更像是看一群背叛行归于周求荣的叛徒吧。

视角不同,看对方都是傻逼,这是世界矛盾的本源之一,舒窈可也没想对此说什么。

她以为郑翼跟着从长安逃到行归于周,这样积极行事,会是对于行归于周多么忠诚的信徒,期待着郑家真的能独揽大权。

然而他却不愿意多说行归于周的事情,偶尔透露的几句也很消极,似乎早早就明白一切,只是为了郑家不倒而一直在绞尽脑汁活络。他看起来冷静的很,看起来对于任何理想、未来都没有狂热的态度,也并不像热衷于权势的样子。

舒窈有些猜不透了。郑翼打小就显得老成,在圈子里说是跟谁都关系好,却好似也没跟谁近过心,殷胥有一段时间还算信任他,往后郑翼主动退出殷胥的势力圈,也就更捉摸不定了。

崔舒窈漫不经心道:“那你如今到底图什么?听闻郑家在河朔已经败于朝廷手下,郑泽野是荥阳二房宗主,当年他还去过长安参宴,如今命都丢了。荥阳本家迁至山东南部,大半折在了朝廷手底下,一小半又被裴家吞了。”

郑翼心头一跳,舒窈倒是消息灵通,前头他半刺探半提醒的说罢,她睚眦必报的来了这么几句。当年便知道她不可小觑,但如今他觉得不可小觑这四个字评价就是在小觑她了。能在这动荡期间富可敌一小国的女子,敢告倒了朝廷挤兑官营,她哪能是一般人。

郑翼半晌,道了句自认的真心话:“家姓大过天。河朔变故,这边不能再输,否则从东汉显赫的郑家难道就要这样分崩离析么?”

舒窈这才抬了抬眼,她饱读诗书,听了这话,居然笑了出来:“家姓大过天?天下以为五姓是士子之范,五姓却自认世家子而非士子。士子为天下,世家子为家姓,倒是分得清楚!”

郑翼出身五姓,难道她就不是么?

如今世家纷纷倒下,在南地、山东为乱,她想象曾经接受到的五姓教育,如今只觉得讽刺。

舒窈冷笑:“就单论郑家,东汉郑兴郑众父子二人显赫,郑兴是当年大儒,咱们如今学左传、公羊,哪个不都是学你家这位祖上的流派!郑众位列九卿,持节出使北匈奴,单于逼他下跪,他拒绝后意欲拔刀自刎,这也是你祖上的做派!行归于周保全世家权势地位,却丢了五姓挂在祠堂上的荣光,礼崩乐坏就是你们这些最该维护礼乐的人做下的事。”

她一女子,行商贾之流,年不过二八,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翼觉得心头火辣辣的疼,却没法认同。

他不能说是眼中怀揣着千古天下的那种人,毕竟眼前就是带给自己的荣耀和如今生活的家族一点点衰落下去,那是比天下人更逼到眼前的事情。父亲想拼命折腾起来,行归于周建立的时候他都没出生,想拦也拦不住,家父年纪不清,可信任的郑家子弟也已经不多,难道这时候他再闹腾开来么?除了帮家里一把,尽力别让家族跌进深渊,还有什么办法?

行归于周的混乱与胶着,和想象背道而驰的天下趋势,一切都在疯狂的消磨着他年轻的心。还未弱冠,他都觉得要有几近麻木了。然而他还要不断提醒自己,是要来讨船的,没有船,言玉打到建康,郑家要死路一条。

他绕开这个话题,低头道:“不如先去看看船,这边我还要跟本家传信,你既然说了能有船底能有水密舱的工艺,我也要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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