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127)

他从盼着被淳任余肯定,被他夸赞,到盼着他死。

白矢回头,忽然都觉得这一路走在云里似的。

现在想想,有些好笑了。他算什么东西。淳氏这一家三口,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慈悲心肠养他一个野种,给他穿衣,教他礼仪,让他出面以晋国名义平定四方,甚至连军中的权力都交给他一些。

明明是同样的事情,变个身份意义却决然不同了。

若是父子,那他就是不平的愤怨、不甘的期盼。

但若是陌生人,甚至是罪孽的证据,那这就变成了宽容的施舍,温情的包容……甚至他能想到多少个夜,魏妘与淳任余商量他的去留,多少次魏妘据理力争要留下他。淳任余那样曾经铁血的君王多少次压抑下怒意,欣赏与羞辱在心中翻涌,最终给他一个温和的不会吓到他的眼神。

那些对他的夸赞,若是调换位置,以白矢的心性,这辈子也不可能说出口。

而他,割下了淳任余的脑袋。多么可笑,淳任余一言不发,任凭白矢狂笑怒吼,也在终途选择了对他沉默,好似内心认罪,认这二十余年他这个“父亲”的天真。而魏妘,见他的片刻就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第一声喊出的竟是“大儿”。

白矢坐在山上的大石上,觉得自己不该逃了,他要的东西不属于他,也再不可能让他拥有。

他最早想要渴求的所谓“善待”,明明早就已经得到了,却不自知。

历史就在这一个白天推进着。

历史这玩意儿向来是宏大叙事的重灾区,史书上寥寥几句“公子夺权不成”“太子舒即立”,在千军万马、腥风血雨的布景里也不起眼。这布景的戏里,宣扬的是大而满,是历史洪流,是权力残忍,是不得不为之,他的那点儿不受宠而诞生的不甘,渐渐异化变形的渴望……还有魏妘那母性的疼爱与柔软,淳任余的犹豫与挣扎,全都潦草盖去,甚至不值一提,不配一提。

可在这个片刻,史家写不出的事,他心里都有。

但或许是自己爬的太高了,那些近卫搜了山,却还没搜到他。

一直到太阳西沉,天蓝了过半,阴影先一步吞噬了山,才渐渐让黑色降临。祭台不再有血与烟,成了平原上沉默的巨石,帐篷与车马都已离开,只剩下一个个水洼与秃了草的痕迹在地上。

那些近卫似乎在山中暂歇,依稀可以看到远处一些细小的篝火,有人停驻在篝火周围。

他本来想呼喝一声,引那些近卫上来杀他,但想了想,找死何必还麻烦别人,本来就是自己逃的。

他冷的身子都僵了,抖了抖腿脚,走下去。

篝火没那么远,他先看到了篝火堆前头的几个人。离近了,才发现,他们身上穿的不是晋宫近卫的黑甲。那群人也十分警戒,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

他们也一脸狼狈。

白矢眼睛一眯,在篝火的红光中辨认道:“蒋克里?!”

还有几个其他的随从。

蒋克里一愣,猛地站起身来,下一秒,怒吼一声,朝白矢一下子冲过来,拎住他衣领,将他摁在地上,嘶声道:“就是你!你这个——装作自己是公子的野种!呸你算什么东西!就你的身份,连给我们蒋氏提鞋都不够!”

蒋克里一口唾在他脸上,白矢没躲开。

蒋克里哽咽半声,怒吼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一族上下也不会死!要不是因为你——”

白矢被他拖在地上,暴揍两拳,他吐了口血,冷静道:“一不是我杀蒋氏全家,二不是我主动选择你们,要你们跟随我。就连下毒这件事,也是你们主动要提供药材。既然你们这没本事的乡下小族要主动参与进权斗之中,就别在斗不过的时候怪别人。”

逃出来的蒋克里望着白矢此刻平静的神情,笑的几近疯癫:“你又算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天大地大,还有容你之处!别以为我今日能放过你!我不但要你死,我还要你惨死!”

白矢皱眉,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蒋克里和另一个他的随从摁住他,二人竟拖着他,往篝火上来。

他的其他随从跟在他身边许久,都十分惧怕,不敢上前,蒋克里发狂大笑:“我蒋氏上下几百口的性命,你一个野种,怎么赔得起!我便要把你放在这篝火上活活烧死!你每一声哀嚎,就当是对我亲人的祭奠了!”

说着,蒋克里竟真的死死的按着他脑袋,往篝火上而去!

白矢来不及躲避,也挣扎不过两个人,头皮与半边脸,直接被摁进了火堆里!

他痛的惨叫一声,拼命挣扎起来!火像是恶鬼的舌尖,疯狂舔食着他的肤肉!白矢被这陡然的痛楚激的疯狂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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