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246)

他真不知道孔氏跟商氏到底有什么仇,那鼎外光耀先祖的铭文被人用刀狠狠划了几道。这比掘祖坟,灭鬼神还过分了。

但伤的自己都快走不了的商函倒是很沉默,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望着人间炼狱般的家宅,好一会儿才抬手,让商牟去宫里借人来打扫院子。

打扫院子很麻烦,死的人太多,溅的血太多,擦洗干净是不太可能了。

商牟有点受不了,他想搬走,老东西不愿意。

他苟延残喘的最后几个月,都是在那地板已经擦不干净的屋子里养的病。商牟本来跟他有到死的结仇,打算一辈子不管他叫一声爹,但特别是最后几天,仿佛有了些感应,脚下忍不住往那老东西的病榻前去。

他以为商函要不是骂他,要不是该教教他一点他总学不会的朝政之事。

但商函没有,他就是说些商牟小时候的事儿。

襁褓里的事儿,刚会走路时候的事儿,听起来极其陌生,而且商函那老头子的回忆里,他小时候倒是很讨人喜欢。商函还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夸了他几句,说他骑射确实相当出色。

但最多的还是道歉。

他病的人都浮肿了,断断续续的向他道歉。

商牟听得却毛骨悚然,心脏都被捏紧了。他听不得这些,还不如一巴掌扇过来打得他都没办法张嘴吃饭。

商函最后的时间,没教他任何东西,没说一句期盼。他似乎觉得为人处世学不学无所谓,朝野政事到时也能跟旁人学,但不道歉,不把该给他的补给他,把那点仅有的回忆说出来,就真的要把这些带进坟墓,商牟也就真的没机会得到了。

当然这些,都是他大了之后才理解的。

商牟走神的时候,却听见舒低声道:“我阿爹怕也有很多想教我的事情没得机会。我悔已无用,只能把阿爹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想起来,都慢慢品,十几年他教了我不少,够我品一辈子了。”

商牟觉得她这话说的……很细腻很眷恋,和他对老东西的心态并不一样。

但却本质上有什么相似。她的坦率与正视,仿佛让商牟觉得自个儿也能……或者也该轻松一点了。

他抓不太住要点,微微皱眉刚想转过头来,再多与她说一句,就听见外头一边奔过来一边喘的跟老驴转磨似的声音,门一下子被推开,钟仑花白的发顶对着他,撑着膝盖就跟要喘吐了似的,咳嗽道:“商君,臣、来迟了一点。”

商牟:“……不用跑。跑什么啊。就是商议作战,也不差这半寸香的时间,您老再这么蹦蹦跳跳,我要让您吓死了。”

他说完话,转过头去,舒已经退远了半步,到那儿磨墨去了。

算了。下次再说。

估计也没下次了。

都是死了老子的人,交流心得可还行。

钟仑带着要来商议行军的几个军中武将高官走进来,商牟对舒抬了抬手,她连忙隔间的柜子中,抱出被卷起来的绢布大地图,铺在了地上。那几个武将都不算太年轻,性子也都很好,看她一个人忙活不过来,也都帮忙,扯平了地图,各自拿着佩剑压在地图边缘。

他们这些日子也见惯了舒,她看起来确实从小没当过伺候别人的角色,奈何心思细致,有时候不需要人指挥,也会主动做些给他们倒茶或拿软巾的活,不让人觉得是下仆在做事儿,反而像是家中小辈的关怀。

舒给他们铺开地图后,就将手里的指图用的木鞭双手递给商牟,将他们平日里商议行军用的小木车和泥偶摆在一旁。

商牟心里也不得不说,有这个小子在,简直省事太多了。

商牟率先开口:“魏军虽然于正面战场发檄文在东侧会战,但檄文会战是老规矩,大家虽然还会打会战,但是不可能不使别的手段。”

舒跪坐在一侧,也看向了地图。

檄文会战几乎算是春秋来的旧日打仗规矩,有点约群架的方式,往往双方都是在某地域列阵,双方将领发檄文在战场上念出,内容不过是“打这场仗是为了什么,是给谁出气或主持哪几个国家的公道”读完了檄文,双方就开始按照各自的列阵开始在空场上打对战。

但从一百多年前周王室覆灭后,大家都不再需要檄文这种遮掩目的的文书,在会战场地偷袭突袭的状况也越来越多,就算有时候会有正式的会战,也会有多支队伍在会战的掩护下从其他防线突袭。

不过现在两国开战虽然第一场必须先打会战,但已经成了仪式性战役。

像这次魏国说在上阳东侧进行会战,楚国就不得不派兵参加,因为如果会战能全面碾压,可能魏国也会考虑到底还继不继续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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