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70)

辛翳呆了:“这……你是让我瞎编么!连祭祀之事都可以这样胡说八道么?而且还提及东皇,若东皇真的降罪——”

荀南河:“东皇若真的体贴你辛氏,就不会把你置于今天这个艰苦的境地了;再说了,若是大巫告诉你,东皇希望辛氏覆灭,难道你还会坐在这儿乖乖束手就擒?”

辛翳这样的楚国少年,都是听鬼神故事长大,懂得礼仪的幼时就知道在东皇的祭祀上表现出最高的恭敬;佳节团聚时常常围在父母膝边听云中君与灵巫相见相恋的故事,他们对于鬼神的信仰,自然和秉持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荀南河大相径庭。

但他仍答道:“就算东皇说我辛氏必定覆灭,那我也不可能坐着等死。事在人为!可……可你这些话,对鬼神实在不敬!”

荀南河:“肃王年轻时征吴国,卜筮为凶,但万事俱备,肃王仍带兵前往,大破吴国,逼越国东迁,早已不全信鬼神之言。您说得对,事在人为,祭祀与占卜是您手中最大的权力了,王不可取信于贵族,却必要取信于民。您既不能颁布惠民的发令,也不能亲自出宫招揽人才宽慰民心,唯有祭祀,是您和楚国万民之间的联络。”

辛翳神情有些动摇。

也不怪他这样。这个年代的人们,正是开始怀疑占卜,开始让鬼神为政治服务的时候,数百年前一切行事按照占卜和神迹的懵懂时期早已过去,这几百年政治、谋略与人心愈发成熟且残忍了啊。

荀南河不劝诱,只摆事实,讲道理:“祭祀是您唯一可以全程参与,邑叔凭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插手的事情,请您一定要以此为突破口。”

辛翳果然松动:“可大巫会按照这些计划去说去做么?”

荀南河笑了:“您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就有楚宫大巫的帮助啊。”

辛翳皱起眉头。

荀南河道:“您大概不知道日蚀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一般日蚀发生时,天下的牢犯都要被释放或减刑,国君与各个氏族的家督要连着三日祭祀祈祷,所有国事都要停止,都是因为对日蚀的敬畏和恐惧。如果有孩子在日蚀出生,都很有可能被溺死,更妄论您这样成为太子、继任为王了。这都是因为在你出生后,大巫说上天预示日蚀本来是要惩罚楚国,但因您的出生而祛,说您出生后必定会使楚国风调雨顺。”

辛翳自然也听过这段故事,小时候信以为真,如今再想起来,怕是父亲要求大巫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加上当时许多祝尹、卜尹也以龟命,占卜预示说辛翳会保大楚安定,虽然民间对于辛翳仍然议论纷纷,但就没人敢当面质疑了。

荀南河道:“灵巫都生活在楚宫外侧,是由王亲自选拔任命,且不与楚宫外人来往。而且他还生活在楚宫,大巫的地位又大不如前,他还要依靠楚宫。我相信您可以说服他的。”

辛翳思索一阵,又探讨前头两个条件:“那你说的毒药,又要如何?”

荀南河垂眼轻笑,表情温和:“您不必什么都来问我。毒一事,您身边有懂的人。至于丹阳的手脚该怎么使,您该去与他们商议。”

她还是怕那群孩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个方向:“只是我提示一点,怕你身边人年幼,草药经验不足。下毒最合适的那味毒药如今也到了产果的季节,多生长于郢都南部几百里的且兰、苍梧一代。此毒服用后最早是兴奋惊厥,而后浑身抽搐,遇光与声音后反应更剧,在热闹的祭祀乐舞场面上,再合适不过了。”

辛翳呆了半晌:“你何时想出的这个计谋?”

荀南河实话实说:“也不算太早。毕竟您若是身边能用之人不够多,或您心智不足野心不够,这件事都做不成的。”

辛翳抬眼:“这就是你一个王师要教我的东西?”

荀南河在月光下轻笑,她平素的面容,显露出片刻的锋芒与生动:“我能教你的可不是这些阴谋。只可惜你如今的位置,不用阴谋难有生机。你该庆幸两件事。一是孔凭虽有谋略野心,却也有缺点。比如对你预估不足,比如不够懂如何夺得天下。二是,你够幸运,是战争与变故让我来到楚国,机缘与巧合使我来到楚宫。”

辛翳竟笑了:“荀师是说,若孔凭用你,你就能帮他夺得大楚?”

荀南河面容又恢复了平日的恭谨,吐出的话却令辛翳觉得两颊发麻:“他不配用我。”

辛翳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一双月光下隐隐泛蓝的瞳孔,巡视过他的脸,突然勾唇笑出一口白牙:“是,你确实只配为天下国土最大的王所用,也配得上这沉浮八百年的楚国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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