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108)

武崇谦身板羸弱,哪里是薛崇训这头蛮牛的对手?薛崇训盛怒之下失手一推,武崇谦失去平衡一头磕在桌角,当即便血流如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薛崇训冷静下来后探了探武崇谦的鼻息,只觉得气若游丝,想想又有些后怕,便匆匆忙忙地跳窗逃跑了……江巧巧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见里头的人还未出来便心生疑惑,壮胆推门一瞧,只见地摊上的鲜血蜿蜒成溪,武崇谦浑身僵冷,早已气绝身亡。

太平听了来龙去脉,怒火更旺,我和婉儿好言劝慰半响,她才微微消气,寒着脸坐在榻上。我转头看着薛崇训,道:“大哥可是亲眼见着,那武崇谦是死在你面前的?”

薛崇训一时转不过弯来,想了想,“那倒没有,我探过他的鼻息,还有一息尚存……我实在是怕急了,顾不得那腌渍货死没死,便匆匆跳窗跑了。”

“也就是说你走之时,武崇谦还未死。”我蹙眉,“大哥,你仔细回想一番,你将武崇谦推倒后,他是呈什么姿势倒在地上的?面朝向何方?伤口在何处?”

薛崇训埋头苦想,有些不确定道:“他磕在八仙桌角上,仰……不,是侧躺在地上,背朝窗户面朝房门。伤在额角……也许在太阳穴附近,当时流血很多,我没细看。”

我点头,“那一天,醉香楼的客人多不多?”

“客人?不多吧。”薛崇训道,“醉香楼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我去的时候是午后,一楼堂厅只有几桌喝酒的,大多是市井之辈。一半有钱的达官贵人都在二楼喝茶……”

“达官贵人?你当时就在二楼?隔壁厢房有人么?”

“是……是的,二楼朝东的厢房。隔壁没注意……”

太平也听出了一些端倪,忍不住直起身子道:“珂儿,你的意思是……”

“我想珂儿同我想得一样,武崇谦到底是死在崇训手上,还是死于一个什么阴谋,一切都还没定数。”上官婉儿眯了眯眼,温润的眸子里透出几分肃杀,“崇训,那个发现武崇谦尸身的青楼女子,现在在何处?”

武崇行忙战战兢兢道:“孩儿原给她在西街买了处别院养着,现在也不知她是否还在那儿。”

“这个江巧巧是第一证人,要想办法找到她。”我舔了舔干燥的唇,低声道:“还有醉香楼的老板,别忘了调查那天厢房还住了哪些客人!”

上官婉儿点点头,对太平道:“现在武三思在皇上面前闹得正凶,要求皇上缉拿崇训以命抵命……”

薛崇训打了个寒颤,惊惧地垮下背脊。

婉儿看了薛崇训一眼,道:“这后院有一宽大通风的地窖,原是静儿藏兵器的地方,现在只能委屈崇训在地窖里躲上个把月,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想办法送他出城。只是阿月难免会背上教子无方的骂名,有损名声。”

薛崇训千恩万谢,忙不迭答应。

我沉下脸。薛崇训虽然对外是个人渣,但对我却是一等一的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个想到我,心情不好时也任由我拿他当出气筒,但看在这一情面上,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我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哪怕武崇谦真的是薛崇训所杀,只要武三思抓不到薛崇训,他便拿我们没办法。等一两月后风头过了,我再求刘清河网开一面,偷偷送薛崇训出逃,到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安生地过一辈子算了。

想到此,我没由来浑身发冷:我什么时候,也变成这种公私不分、包藏祸端的人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我曾经所厌恶的那种坏女人了?

公与私,情与法,对与错,是与非……谁又能彻底分清?谁能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刚回到外司省,便又惊闻噩耗:第一证人江巧巧死了。

武崇谦的死惊动了京兆伊,京兆伊先我们一步找到江巧巧的住处,谁知一推开门,便见江巧巧披头散发地吊在房梁上,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听说当时案几上还摆着江巧巧的一封遗书,内容约莫是江巧巧觉得薛、武之争是因她而起,对薛崇训失手杀死了武崇谦心怀愧疚,唯有以死谢罪云云……此时惊动了京兆尹,经初步鉴定,遗书字迹与江巧巧符合,应该是自杀。

江巧巧的死,一封遗书,所有矛头直指薛崇训,似乎他杀了武崇谦亦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但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江巧巧死的太突然了。她一死,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醉香楼的老板身上,看还能不能挖掘出其他有用的信息。虽然不奢求翻案,但至少得弄清武崇谦是否真的死于薛崇训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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