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127)

作者:拾音者 阅读记录

术言便是同温止寒相交甚笃的那位画皮师傅的丈夫,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温止寒继续道:“无论你戴着绝色的人皮面具,还是如今容貌有损,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我们初见时的模样。”

姚书会被温止寒的一句话撩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不舍地松开手,摇头道:“那时候我太狼狈了,云舒记住第一次为我上妆时我的样子便好。”

那时在枫亭宫廷中,姚书会乖得不得了,连眼神都带着怯,仿佛温止寒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温止寒笑着答好。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少年居然会希望那样的一面被记住。

温止寒最后吩咐道:“你将事情处理完,便到你原先的卧房去吧,我在那儿等你。”

目送温止寒离去后,姚书会在原地转了小半个时辰才往城门走去。

姚书会明白温止寒的考量——偃都表面上看由姚镜珩掌权,但姚百汌定会安插些眼线,或明或暗,防不胜防。

草草应付了行宫中的其他人,姚书会以受伤了精力不济为由拒绝了他们的宴请,成功脱身。

姚书会当然不会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进到他原本的房间中——他小时候贪玩,父母曾经管他管得很严,那时候他就伙同宋景开了个可以偷偷溜到街上的小门。

姚书会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在这种时候想那些坏心情的人。

他步履轻快地推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他仿佛跌入红绸堆里,入眼是铺天盖地的红,床上的一切用品、窗幔、以及地上的暖席都被换上了鲜艳喜庆的红。

更不同寻常的是,屋内一切可以放置物品的地方都被摆满了红烛,而唯独案上,立满了白烛。烛光摇曳,屋中被照得温暖而明亮。

卧房中央是一个木浴桶,氤氲热气仿佛为屋中覆上了一层纱,一切都多了些雾里看花的美感。

大床上摊着两套婚服,太康结婚时讲究“红男绿女”,即男穿红、女穿绿,而那两套婚服却都是红色的。

“修文。”

温止寒站在烛光中,他身姿挺拔、眉眼带笑地张开双臂,似乎在等着姚书会扑入他怀中。

姚书会小跑了两步,最终在离温止寒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他最终摇了摇头,颓然道:“云舒,抱歉。”

他父亲离世不过半年,大仇未报、沉冤未能昭雪,他怎能耽于情感,享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之乐?

温止寒朝姚书会走去,他轻声道:“修文,这便是我允诺你的大婚。一城红烛尽归一室,偃都今夜只此一处灯火。”

温止寒买遍了偃都集市上的红烛,才收集了这一厢房的蜡烛,他第一次滥用了职权,告诉百姓今夜会有异兽来袭,而异兽将会去往有光的地方。

百姓出自对异兽的恐惧,自然不敢点亮蜡烛,故而偃都一片漆黑。

偃都无烛,一城灯火今夜只在此点亮、只为你点亮。

姚书会怎么可能不感动,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触手可及的爱人。

温止寒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你亵衣领口处一直绣着一朵白花,那是在为你父亲守孝,对么?”

姚书会点点头,原来温止寒什么都知道。

温止寒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姚书会。

姚书会拆开信件,入目的是他母亲遒劲挺拔的字: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①(译:已往的事情不可挽回,未来的事物还来得及)。云舒乃良人,可托付终身。

温止寒道:“你出发前往灵月山后,我便动身去了你母亲处,求她同意你我的姻缘。”

姚书会将信件仔细叠好,放于胸前,透过这一封小小的信件,他不难猜出,温止寒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做了多少努力。

与此同时,姚书会也感受到了他母亲沉甸甸的爱,他母亲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因为沉溺往事而耽误了该抓住的人与物。姚书会想,未必只有父亲可以如山,母亲也可以。

温止寒又道:“从你母亲处回还后,我去了葬你父亲的地方。”

当时姚炙儒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以儆效尤,风吹雨打下,头颅已高度腐烂,温止寒便挖了个死刑犯的脑袋换上,就这么偷偷扣下了姚炙儒的尸体。

姚炙儒作为谋逆的罪臣,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立墓碑的;温止寒收殓姚炙儒尸骨时,随意编了个温姓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将姚炙儒安葬在他们家族的墓地中。

如此也算是葬在偃都,也是一种另类的落叶归根。

这件事姚书会也是知道的,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更感念温止寒对他们一家的恩情。

“我在你父亲坟前请他喝了一瓶好酒,同他讲了我与你的故事,我说我情难自已,求他宽恕。说完后我烧了兽骨作了占卜,我问过巫了,你父亲是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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