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59)

作者:拾音者 阅读记录

他们关系逐渐变得与其他的舅甥无二,这是正常的,但萧竹总觉得他们不该这样。

萧竹在与姚斯涵眼神交汇时,已经无法从对方瞳仁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的柔情,他看到的只有对长辈的尊敬与恭谨。

他觉得失落,但他无可奈何。

还未被元婴药成废人前,他尚因跛足觉得低人一等,如今更觉得他与姚斯涵是云与泥,他没有任何资本去祈求对方用与看向旁人不同的目光看向他。

而今日不同,他仿佛回到十八九岁与姚斯涵热恋时,对方眼神澄澈,自己便是对方的唯一。

萧竹转开眼神,看向仆人手中的鹰隼,他轻声回:“鹰隼本应属于天际,不该是人类豢养的宠物。但若能被欣赏他的人圈养,那是鹰隼的荣幸。”

姚斯涵宠溺地搂过萧竹,他挥退下人:“我欲与舅舅同游,你们不必跟着。”

姚斯涵策马疾行,凛冽的风吹过萧竹耳畔,呼呼作响,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忍不住问:“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姚斯涵的鼻息扫过萧竹的脸颊,痒得萧竹直往姚斯涵怀中缩,他轻叹一口气,久久不语。

萧竹的耳朵贴着姚斯涵的胸口,听着对方砰然的心跳,仿佛那就是回答。

两人沉默许久,久到萧竹以为姚斯涵不会回答时,姚斯涵伸手将萧竹的脑袋扣在自己怀中,闷声答:“沛郎,我害怕。”

一个话题一旦开了头,往下说便顺畅得多了——

“沛郎,我前夜与你父亲同饮,不小心醉了,在你窗下躺了一夜。”

夜半时分,姚斯涵听到萧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他那时酒已醒,本想进屋看看。

但他又想起他母亲的告诫,生生止住了脚步。

萧竹咳了个把时辰,才逮了个喘息的间隙用虚弱而嘶哑的嗓音吩咐道:“你们下去吧,不必伺候我。”

纷沓的脚步声之后,姚斯涵听屋内的书童答:“郎君就让小奴陪着吧,小奴放心不下。”

屋内的咳嗽声时断时续,始终没有真正停下,姚斯涵的心也始终悬着、揪着。

忽然他听见屋内书童用颤抖的声音道:“血……血……”

萧竹的声音弱到不可听闻,若非姚斯涵习武,听力异于常人,定然无法听见。

他听萧竹说:“帕子拿去烧了罢,不许声张。”

书童啜泣着恳求:“郎君,我明日禀了司兽,再找医工来瞧瞧吧。”

萧竹答:“牧宁,我太痛苦了,让我就这样走罢。求你。”

书童泣不成声。

姚斯涵手背一凉,他下意识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姚斯涵做了总结:“沛郎,我不想管母亲如何说了,怜取眼前人为要。”

萧竹紧紧抓着姚斯涵的衣角,他仰着头,颇有乞怜摇尾之态,他道:“你与我并非乱伦。”

他停顿片刻,又道:“你不好奇我母亲除了我为何无所出么?”

姚斯涵愣了愣,这才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

萧竹天生跛足,在他刚学会走路时,他的母亲白无暇便道,只因自己罪孽深重,萧竹才会有所残缺。

白无暇就此不问世事、吃斋念佛,为萧竹祈福。算起来,她已经将自己关入佛堂中二十余年了。

“我母亲无法怀孕,但为了避免无所出被休,与娘家合计后买通了医工,假意怀孕。”

白无暇陪着萧修平从平民到成为权臣,一路劳心劳力,萧修平对白无暇十分感激。

可惜两人成亲多年,白无暇的肚子都不曾有动静。

萧修平的父亲是位负心汉,萧修平的母亲萧明雪一怒之下为孩子改了母姓,并拒绝了多次再嫁的机会,独自一人将孩子拉扯长大,因此萧修平对母亲向来又敬又畏。

萧明雪不喜欢白无暇——她不喜欢对方软弱的性格和优柔寡断,也可能出于嫉妒之心,认为萧修平对妻子好过于她。

因此在白无暇入门三年后,萧明雪就已经替萧修平写好了休书,准备择日将白无暇扫地出门。

抛去对家庭所做的贡献不谈,萧修平很喜欢白无暇的温柔似水与善解人意,他三番两次与萧明雪作对,百般阻挠和离之事。

直到萧修平已近而立之年,萧明雪终于坐不住了,她以死相逼,非要萧修平休了白无暇。

白无暇回家省亲时同娘家的父母兄弟商量,决心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大计。

萧修平每月都会找医工为全家人诊脉,以求一家人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白无暇的娘家人买通了那位常来司兽府的医工,让医工告诉萧家阖家:白无暇有喜了。

萧明雪纵使不喜欢白无暇,但在白无暇“有孕”后还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再找白无暇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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