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凤阙(83)

“他们?”萧欥沉声问,“元府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卢阳明摇了摇头。“恐怕不是。我听的时候,只有老太婆和一男一女的声音。后来我绕道前面去看了看,那一男一女是二房元光宗和他夫人黄素。不过,主意却是老夫人最先提出来的。”

实际上,老夫人厥过去只是暂时的。在回县城的路上,她就已经醒了。她哪儿知道元光耀手里还有账本这个杀招?也顾不上责备黄素不帮忙,满心只想着该这么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按说,想把两沓书册毁掉,方法多得是。不过,她一方面要求效率,另一方面又要永绝后患。元光耀今天能拿出账本,明天说不定能拿出别的什么。

既然这样,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就算智商是个碎的,也该想到,火这种东西,不是说烧哪里就烧哪里。反正萧欥绝不相信,老夫人能想出火攻这种毒计,却想不到别院很可能有人因此受伤乃至死亡。做的这么绝,就为了账本?

“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欥又问,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隐怒。

这可打开了卢阳明的话闸子。他早晨跟在元府马车后进城,一路直到元府二房后院墙角,该听的都听见了。老夫人怎么和大儿子这边过不去、又如何偏心二儿子,他说得绘声绘色。元光耀大笔大笔倒贴家中二三房十几年,现在却因为记下了这些支出,招来母亲和弟弟的灭口之心……简直不知道倒霉这词足不足够形容这件事!

“我想,不管元司马说没说公开账本,那些账本的存在,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威胁。”最后卢阳明这么总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又要好处又要脸,反过来还倒踩一脚,这家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萧欥现在差不多明白了。

既然元光耀一直在记账,那他一直倒贴钱,他肯定知道,但之前不太在乎。最近大概出了点事,让他觉得老夫人和二三房太嚣张,也是被逼急了,才拿出账本证明自己。而那些人得寸进尺惯了,还追在元光耀后面不依不饶——

没错,早晨在别院听到的争吵,八成因此而起!

“可能烧死人,他们说了吗?”萧欥确定性地问。

卢阳明点头。“老夫人一说火烧,元司马的二弟妹就想到了这个。她好像有点怕,老夫人就立刻扯到别的地方去了。等她一走,老夫人再和元光宗提,两人都是支持的。还说什么烧完了一了百了,也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

“一了百了?”萧欥真心要服气了。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元光宗,他们的脑回路要奇葩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把大房一把火烧了干净是一了百了啊?

卢阳明的感觉和萧欥差不多。实际上,要不是要把听到的回禀萧欥,在听到那些混帐话的时候,他就想一刀一个把人全砍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让他送他们下地狱!

“七郎,他们说的那些话,恐怕你听到都很难相信。”他道,然后捏住鼻子,开始生动形象地模仿他听到的那些腔调:“‘不过是个糟心孙女,要和不要有什么区别?’‘照阿兄的样子,怕是以后他能回长安也不会带我们,那即便烧到一楼,又有什么关系?’‘没错,整座楼烧了也没关系,反正通宝又烧不化!’”

萧欥真的被气笑了。想把人弄死,还惦记着人家的钱?这嘴脸难看得,还书香门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不对,和狗比都是贬低了狗呢!

“元司马的二弟妹似乎和其他两人生了嫌隙,他们才支开她谈。”卢阳明补充,“不过依我看,她知道归知道,和元司马通风报信的机会很小。”

不是他觉得人性本恶,但黄素怎么说都是元光宗的正房夫人啊!元光耀和元光宗扯破脸,元光宗一定反过来怪她,对她难道有好处?而且,若老夫人真是随口一说,她又告诉了元光耀,那不是更糟糕,里外不是人?

“还有,”卢阳明继续道,“我觉得元光宗大概早就想取代元司马的位置了。但照他们的能力高低,只要元司马一日不死,他就一日没法继承整个元家。”他说着,嘲讽一笑:“不过好像他们的老爷子也没留下什么东西,所以应该说,他觊觎的是元司马留下的积蓄!”

可不就是这样吗?萧菡被软禁在长安,元非是远在西北边陲,元非晚又是女孩儿,元非永年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元光耀“不幸”葬身火海,剩下的一切不都是元光宗的?

做个通俗点的类比,一只母鸡和一只羊。羊比较穷,母鸡又把羊当做好朋友,便把自己的鸡蛋送一大半去给对方。但有一天,它突然发现,那只羊其实是头披着羊皮的狼,便不愿意送了。狼便计划着,既然再也不能从母鸡那里捞到好处,干脆把母鸡整个儿吃了,再把母鸡家剩下的鸡蛋都抢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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