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52)

作者:追鹿 阅读记录

“王爷……”

裴向云回眸:“这么多年本王一直在想师父他为什么要以身殉国,可本王想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啊。”

老奴一时语塞:“奴也并不懂得。”

“本王想不明白,活着难道不好吗?他怎么就忍心丢下本王一个人走了,锦衣玉食,香帐软榻的日子不比在陇西吃沙好得多,可为什么他不要?他凭什么不要?”

裴向云说着说着,眸子中泛起血丝,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微微颤着。

“过了今天,就整整十年了。”

“他抛下我先走了十年,还要我好好活着。甚至吝啬于来我梦中,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

除夕夜前的晚上,城内灯火通明。

裴向云气喘吁吁地踩着雪爬上一座小山,慢慢走到一株树下。

燕都的位置并不好,每年花开得晚,谢得早,养不活桃树这种娇贵的花。

可在江懿走后的第二年,裴向云却偶然在这处小山上发现了几棵相依为命似的桃树,连忙差人将江懿的棺椁迁了过来,葬在树下。

十年前的那个大年三十,裴向云第一次与皇兄发生争执,直接拒绝了他北上讨伐京州的旨令。

乌斯君上气极,夺了他的兵权,又为堵世人的悠悠众口给他封了个「定西王」的闲职,其寓意是平定了陇西的王。

他带着这个颇具嘲讽意味的封号跪在江懿灵堂里不吃不喝五天,直到因为饥寒昏倒被人扶了出去。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刚从乌斯逃出来的那个雪夜,一样的饥寒交迫,却不会有自己深爱的那个人出现,将他抱回帐中好生照顾。

江懿下葬那日是燕都罕见的大雪天,府邸内外一片寂静,人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触了裴向云的霉头。

他在棺椁前长跪不起,身旁负责丧葬的人低声道:“王爷,到时候了。”

“再让我看他一眼……”他恳求道,“让我再看看他。”

那送葬的人拗不过,只得叹息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

长明灯幽幽地亮着,似乎菩萨慈悲怜悯的眼在静静地看着这八苦人间。裴向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敢慢慢抬头去看那棺椁里躺着的人。

在这儿跪了五天,他一天也没敢抬头。

丧仪师傅很聪明地选了套高领的衣袍,恰巧遮住了尸身脖颈上那处骇人的血窟窿。

裴向云下意识地垂下眼,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若是现在不看,这辈子便再也看不见了。

那人的面容与往昔的昳丽没有差别,就好像在某个闲适的午后困倦地睡了过去,神色不比待在府中那些日子阴郁,反而多了几分轻松,似乎那个至死都压在心头的担子终于卸了。

裴向云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轻轻将他的手拢进掌心。带触到一片毫无生机的冰凉,他似乎这才真切地意识到——

世间最爱自己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裴向云咬着唇,胸腔中发出一道撕裂般的哀鸣,忍耐了许久的泪顺着脸颊控制不住地滚落,在那人的衣襟上氤氲开一片深色。

他起身,在老师眉心落下最后一个吻。

唢呐声划破了雪幕,刺穿呼啸的北风,响彻了大街小巷。

裴向云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目光一直失神地落在棺椁上,耳畔却嗡鸣阵阵,什么也听不分明。

江懿的东西在他自杀时已经被全烧了,待裴向云后悔却为时已晚。

不然总不至于每次一想那人,便要穿过半个都城来山上和这块墓碑说话。

他也不嫌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轻轻伸手抚过石碑上的雪:“师父,我又来看你了。”

「吾师江懿之墓」六个字伶仃立在碑上,像那人颀长的身形。

裴向云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摞纸,拎出其中一张,擦燃打火石后将其点燃。

写满了字的纸在空中慢慢烧成一片灰烬,飘落在雪地上,又被风卷走。

“今年我又去了襄州,还是想看桃花,却没选对日子,连着下了三天雨。”

“每次我去襄州的日子都不对,不是桃花没开便是已经谢了,要么就是天气很差,花瓣被打落掉进水里,什么也看不到……”

他将头抵在石碑上,似乎在说着悄悄话,“师父,你说是不是桃花也生气了不愿来见我?当年皇兄一把火将襄州烧了个一干二净,其实我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但我不知为何难受。”

他说着,又拎出第二张纸,擦亮火石烧掉。

“这是今年写给你的信,我拿不稳笔了,字太难看,师父你多担待。下辈子要是遇见了,你再教我写字,我肯定听话。”

胸口忽地一闷,裴向云只觉得喉咙里痒痒的,接着便是温热的液体从口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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