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哪有什么理由，有时候只是心情不佳随手而为罢了。

以己度人, 他只觉得成王败寇, 对路遥的仇恨是有, 但却比姚本淳多了一丝理所当然的无谓。

路遥照着问姚本淳的几个问题, 抛给他, 他也颓然地一一回答了。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问题, 苍风门高层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她要问，就告诉她也无妨。

说不定等她心气儿顺了，就放过他了呢？

苍风门库房内有许多秘宝, 只要他能出去，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时他还不知道苍风门已经没了。

路遥都有些惊讶于他的配合, 这人好像对他被自己废了修为, 也没什么太过激的表现？

反倒是一脸认命的样子。

他这自暴自弃的态度让路遥都忍不住问：“如今你的修为已经被废了，你不想报仇吗？”

姚正明抬头，惨然一笑：“想又如何，如今我都已落到了你手里, 还能拿你怎样呢？”

路遥啧了一声，想不到啊, 这家伙居然还看得挺透彻, 比他那个疯癫了的便宜侄儿强多了。

她出了门还在跟苍天吐槽, 没想到这姚正明还挺识时务的。

苍天却摇摇头说：“因为他不觉得你的做法有问题。”

或者说, 他还挺认可这种，高修为的人可以随意对低修为的人任意生杀予夺的理念。

他自己平时应该也没少干这种事。

所以才比姚本淳更多了一丝坦然。

曾经他觉得自己修为高，别人修为低，他打杀别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么如今境遇颠倒，路遥修为高，他修为低，所以路遥打杀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路遥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觉得这些人已经完全心理扭曲了。

这种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即便被废了修为，也只会认为是自己时运不济，却从不会想，这种观念是不是有问题。

因为曾经的他正是这种观念的既得利益者。

他甚至还会到死都还捍卫着这份理所应当。

毕竟全世界都是这样的。

他也只不过是随大流罢了。

路遥觉得这一切都很悲哀，她厌恶姚正明之流不把人当人的漠然，却也能明白他们为何会有这种扭曲的三观。

说白了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只有武力上去了，脑子却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

自以为是强者，就想把所有弱者都踩在脚下，却从来没想过，没有谁会永远强大。

弱肉强食，听上去似乎对强者很友好。

可谁都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哪怕是修士，也会有天人五衰，寿元耗尽之时。

绝大多数的修士，都不会有飞升的那一天。

他今日捍卫的丛林法则，会在明日成为自己的断头台。

而他们却没想到那么远，或者是想到了，但被往昔的自大迷了眼，认为自己能永远高高在上。

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天之骄子，一定能得道飞升。

却不知天下之大，从不缺天才，可那些天才们，到头来又有几个能修成正果呢？

古往今来，修士多如黄河之沙，飞升者却寥寥无几。

可他们却看不到，纷纷被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滋味迷了眼，沉溺在自己呼风唤雨的表象里。

路遥叹了口气，只觉得修真界急需九十年义务教育。

至少让下一代不要再重复这种可悲的生活。

好歹往后看一点，对自己，对生命，对世界，都抱有一点敬畏之心。

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

路遥拍了拍自己的脸，默默记下教育大计。

修复世界是当务之急，但改变修士们的观念也同样重要，否则她怕前脚修复好的世界，后脚又被打碎了。

苍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宝贝独苗，真的很靠谱。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世界会诞生备受天地宠爱的气运之子了。

因为这样真的好省心啊！

比如现在，他几乎是什么都不用做，遥遥就能带着他一路躺赢了！

简直美滋滋。

这一天基本上就是走个流程，把苍风门四个萝卜干都挨个审问完，也没得到什么太多有用的消息。

唯一一条勉强能算是情报的，就是从姚清宣嘴里漏出来的，姚正明姚正德兄弟与赵泊安一向不和。

也就是说，苍风门内，常年也是分派内斗的。

只是路遥完全没想到，自己当初顺手抓的一个萝卜干赵明辉，居然是赵泊安的独子。

难怪他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原来是有个好爹撑腰。

而在围攻南安城那一日，带队来袭，又被路遥擒了的太上长老姚正德，正是姚正明的同胞弟弟。

这可真是缘，妙不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