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15)

陈氏无奈一笑,她知道那始终是一根刺,埋在了洛兮年幼的心里,孩子是不记仇的,但是,在某些时候,孩子记得仇,比任何人都要深切,都要难以化解,洛兮对洛铭的排斥从那一件事后就开始深切。

陈氏不想他这样,但是她没有办法,只是无奈,平心而论,除开那块玉的事,洛铭对她们母子并不算差,对兮儿,甚至是很好了,可是兮儿心里的排斥始终难以去根。

或许,再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兮儿就会忘了的,毕竟还只是个孩子,陈氏想,又对洛兮笑道:“真的。”洛兮放下心来,又道:“如果他再来,娘就把他赶出去。”“好。”陈氏笑得宠溺。

洛兮想了想,迟疑地问道:“娘,到底是块什么玉啊?他又不穷,要什么玉没有?非得找你要?”陈氏闻言,沉默了很久,久到洛兮微有些不自在了,才缓缓道:“是一块血玉。”

“血玉?”洛兮疑惑:“很贵重么?”陈氏垂下眼,道:“啊,也许吧。”“那娘有没有这块玉呢?”洛兮又问。陈氏抬眼看他,烛光朦胧,她的面容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依稀可以看见曾经的美丽,双眼中布着深深的落寞。

她的神思有些恍惚起来,语气轻微:“曾经是有的。”“曾经?”她缓慢地点了下头,眉梢竟带了一丝笑,似乎是想起了很好的事情来,风暖花动,三月阳春,柳稍间落下来的阳光不知是迷了谁的眼,翩翩的公子,清秀的佳人,一枚美玉鲜红似血,轻风抖落了微喃,我一定……会来……

洛兮看着她面上的情绪,时喜时悲,似哀似乐,最后化作一声长的叹息,他低下头去,沉默着用铜钳子拨了拨盆中燃着的炭火,“噼啪”溅起几点火星子,又瞬间堙没成灰。

从那以后,洛兮就再也不提起玉的事了,在他小小的心中,娘亲始终都是第一位的,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一定会是如此。

连绵的阴雨和小雪,使得这个冬天显得十分漫长,寒冷的天气,让人望而生畏,呆在屋子里不敢出去。洛兮坐在窗边,墨香斋中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苏子虞因为身体不适这几天都没有前来,洛兮只好一遍一遍地温习以前教过的字。

浓郁的墨香在空气中悄悄散了开来,洛兮执笔稳稳地落在纸上,如今,他也能写出一手颇为端正的小楷了,虽然笔迹还十分稚嫩,他的笔锋一转,一个字正要收尾,门忽然开了,笔尖微顿,这一笔就稍显拖沓了,洛兮有些懊恼,抬眼去看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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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铭坐在书案后,翻看着账册,桐影沏了一盏茶过来:“少爷。”洛铭示意他放在书案上,“少爷,段少爷来了。”

“段成?”洛铭将视线移向桐影,挑眉:“他来做什么?”“啊呀,洛少爷这话说的好生无情啊。”一个懒散调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段成从容地踏进门来。

他摇着那把万年不变的折扇,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嘻嘻地凑上前来:“洛少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洛铭扫了他一眼:“卞州去了四个月,段少爷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将账册合上扔到一边,口中道:“段老爷算是白白花了心思。”

段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笑道:“那是,本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啊。”洛铭只是拿眼角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道:“段少爷光临鄙府有何贵干?”

“嗳……”段成笑:“你怎的这般冷淡,想当初我会被我爹派去卞州还不是因为你么?怎么翻脸就事不关己了呢?”

“与我有什么干系?段老爷不是派你去历练么,怎么反倒扯到我头上来了?”洛铭端起茶盅悠哉地抿了一口,毫不在意地道。

闻言,段成眉角抽了抽,收了折扇道:“你别说得真像那么回事儿,我对生意虽不精通,可也没傻到那个程度。”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你可还记得四月末那时的事?当时周与义那老家伙买下了卞州七成的春茶,卞州的茶一向由你买断,不过是今年被他钻了个空子,你便来诓我将段府底下茶园的春茶买走了大半,不惜成本打压周与义,后来,周与义确实是损失惨重,可我段府彻底是与周家杠上了,我爹为这事可没少折腾我,差点揭下我一张皮来,若不是你,我爹至于将我打发去卞州喝了四个月的茶?”

说着,段成将桐影送上的茶盅放到了一边,一脸的厌恶:“我现在一看到茶就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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