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47)

洛兮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段兄,你怎么了?”

段成瞟了他一眼,忽然轻笑起来,道:“无事,这脑子,定是要撞一撞才会好使,小兮不如也去撞撞吧,指不定洛铭会很高兴的。”

洛兮一怔,而后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段兄这下撞得太轻了,应该照着这门槛狠狠撞上几下才好。”

“非也非也……”他随口接道,这话一出,洛兮还没来得及牙酸,段成就变了脸色,他冷哼一声,扔了手中的花生就往门外去,路过门槛时,果然将头在门框上撞了一下,砰的一响,竟不似作伪。

洛兮看得目瞪口呆,呐呐道:“这不是脑子被撞坏了,怕是吃错了药罢?”

此后每日,段成都是傍晚时出去,深夜里才回来,满身酒气,掺杂着脂粉的香气,让洛兮避而远之,偶尔扶一扶他,也是掩住鼻子。

他知道段成是去哪里了,无非是勾栏院,秦楼楚馆等风流地方,只是段成平日里不是个无度的人,近日里怎会如此放纵?

洛兮仔细地想了一想,去年年关下着大雪,他还跑来问送心上人些什么礼物,如今不过是几月的光景,怎么就变成这般了?

他左右想了半日,又忆起那一日段成的神色言语来,恍然大悟,莫不是被那小姐拒绝了之后,自暴自弃了罢?

又思量半日,觉得没错了,就去了段成的房中,趁着他尚是酒醒时刻,慢慢地劝着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又说了半日的缘分问题。

讲得是口干舌燥,直到把自己仅有的措词全部说尽了,段成才呵呵地笑起来。

洛兮颇为不满地瞪着他:“你笑什么?”

段成抬起头来,还是笑:“我在想,若是洛铭听见你这番话会是如何的反应?是惊喜你居然懂得这些情爱之事了,还是该叹息呢?”

闻言,洛兮莫名,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感情自己方才辛辛苦苦说了这么多,这人压根就没听进去。

他正要说话,忽闻段成坐起来,眼睛亮得惊人,他道:“我这几日才想清楚,我只要他一人!”

洛兮怔住,他还是第一次在段成的脸上看到这样坚决认真的神色,顿时哑然无语。

段成对着他笑了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小兮,我在逗留了大概有半月有余了吧?该回去了,像他那样一个人,若是不小心跑了可怎生是好?”

说着又是一笑,洛兮禁不住大感牙酸,不待他出言嘲笑几句,段成微眯起眼看他,道:“小兮,你也该回去了罢?”

那夜过后,次日段成就启程离开,临走之际,他摇着折扇笑道:“小兮,你还是快快启程吧。”

洛兮不言,微微犹豫,看着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后来,曲阳便下起了绵绵的春雨,一直下到五月初,还是一刻不停地下着,天就像是漏了个窟窿,那雨怎么也漏不尽。

这日,洛兮起身就觉得有些闷闷的,他走到窗前往外看,红木的雕花窗棂上微微潮湿,窗外有一树芭蕉,雨丝密密地洒上去,发出细微的声音,绵软温柔,像是有人在窃窃地私语。

洛兮望着那绿色的芭蕉叶出了神,心底隐隐有焦灼的情绪,抓不着也挠不住,让人发急,只好暗怪这雨怎的下不尽。

他抬头望望灰沉沉的天空,心想着,听松园的桃树也应该结出指头大小的青果了吧?

说来奇怪,那几株桃树年头久得很,但就是不结果子,春天里花开得艳丽,香气宜人,但是到了四五月间,指头大小的青色果子就成堆成堆地落了下来,像是不禁阳光晒一般,吹绿打趣说这桃树娇气得紧。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小厮从门外匆匆跑进来,手里拎着一把油纸伞,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伞尖流下来,淌了一地的水。

那小厮浑身都是湿的,似乎是跑了很远的路,他急促喘了几口气,对洛兮道:“小、小少爷,二夫人去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洛兮愣愣的站在窗前,过了很久,似乎没有听清楚一般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二夫人过了。”

这一句清清楚楚的,利落干脆地传进了洛兮的耳中,他退了一步,一手握住窗棂,用力地抓着,似乎要把红木雕花的窗棂生生握断。

天还是阴沉沉的,灰得好像要压下来一般,雨丝下得更密更细了,似乎要将安城淹没在蒙蒙的烟雨中。

洛兮回到洛府时,只见一片白花花的缟素悬挂着,在这阴雨的天气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他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堂,空气里散发着纸灰和香燃烧着的气味,有些呛鼻。

是真的很呛鼻,洛兮这样想着,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打湿了前襟,黑漆漆的棺木撞入眼帘,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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