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将军掳走之后(168)

因为被征辟的人会成为征辟自己之人的属官,比如要是有郡守征辟了元里,那元里就是这个郡守的属官,他会叫这个郡守为主公,和这个郡守有如“君臣”之间的关系。这样臣服在另一个人麾下的感觉,元里并不喜欢,所以一开始他便把这条路当做不得已之后的最后选择。

而拥有“征辟”权力的官员也只有那么一点。天子不必多说,内阁、三公、大将军都具有征辟的权力,地方上的郡守和州刺史也有征辟的权力。

说来说去,还是得等立冠啊。

元里叹了口气,又问了元楼兄弟二人除了这些是否还带来了其他东西。

闻言,元楼连忙点头,从身上抽出一封保存很好的信封交给了元里,“还有大兄(元颂)托我们给你带来的一封信。”

元里接过,擦擦手打开了里面的信纸,就着火光看着上方的字。

这封信很厚实,足足有十来页,絮絮叨叨地写了汝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

前三页皆是陈氏口述,令门客所写,信中问了很多元里在幽州的情况,问他是否冷了,是否吃不惯幽州的饭菜,是否水土不服,又说了些家中的近况,尤其是元颂封侯后家中的改变。

元里笑着看完了这三张,之后的信便是元颂亲笔写的了。

信中内容比陈氏写的更为详细,将元颂封侯后干的事一件件告诉了元里,包括招募部曲与门客、建设城墙挖宽护城河等等,元里边看边点了点头。但再往下看时,他嘴角的笑意却缓缓没了,眼中充斥震惊。

元颂在信中告诉他,让他好好对待元楼元单兄弟俩,将他们留在身边做事,这是族长的心愿。

族长会在今年冬日“病逝”,死前会留下遗愿,让元里提前一年立冠。元颂让元里做好在开春后立冠的准备。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元里躲过天子赐字。

元里拿着信的手开始发抖。

元楼元单见到之后,关心问道:“元里,你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元里看着他们无知无觉的面孔,哑声道:“你们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吗?”

元楼神色一正,“你且放心,此信由我一路保存至今,除了大兄,绝无第二个人看过信中的内容。”

“……”元里久久没说话,他的面上隐隐约约流露出悲伤,又很快垂眸掩下,“那你们在前来幽州之前,族长太公可有说过什么?”

“也没说什么,”元单插话道,“就让我们好好跟着你学做事,让我们别闯祸,保护好你的安危。除了这些,好像没其他的了。哥,你还记得爷爷说过什么吗?”

元楼想了想,“爷爷让我同里儿你说一句,‘寒冬凛冽,多多保重’。”

酸涩猛地从心头涌起,元里差点当场落泪。

族长这是在跟他告别。

而派来送信的元楼元单这两个孙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即将在这个冬日死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差点绊倒椅子。元里强撑露出平时的样子,对着元楼兄弟俩笑道:“你们继续吃,我出去做些事。”

兄弟俩没发现不对,都应了一声好。

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余晖吝啬地消失在天际,夜幕沉沉,冷风刀子似地刮脸,屋里带出来的热气瞬间散了个干净。快要过年的幽州,可谓是滴水成冰。

元里愣愣地看着天边半晌,鼻息之间的气息变为白雾,他抬步,缓缓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脚步沉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中,元里走到了白日做立式风车的地方。

几乎已经成型了的立式风车静静待在原地,地上的木屑已经被仆人打扫干净。

元里有些失神地走到风车旁边,轻轻碰着风车的支柱。

风车做好了?楚贺潮做的吗。

他呼吸略重。

有人为自己的仕途而死,这样的沉重堪比装满石子的包袱压在肩上。可元里理智明白,这是元颂与族长的选择,他们认为这样的选择是最佳的办法。

他身为受益人,应该做的是背着沉重的包袱更坚定地往前走去。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他人为他而做的牺牲。

元里绝不会退缩,他只是因为一个幼时疼爱他的老人为他而主动送死而感到难过。

他趴在风车上,手握成拳。

愧疚和不舍在心头沉甸甸,犹如千钧重负。元里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让呼吸开始艰难。

这种痛苦让元里几乎以为自己哭了,但上手一模才发现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眼中干涩。

他苦笑两声,使劲抹了把脸,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元里立刻转头一看,就见到楚贺潮边系着裤带边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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