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将军掳走之后(433)

欧阳廷的双目瞬间红了。

他拍着元里的背部,说了好几声“好”字,目光扫过楚贺潮,扫过贾青等人,看到了后方连绵不绝、好像没有尽头的车队。

车队上整整齐齐地垒着一袋一袋的粮食,那袋子鼓鼓囊囊,撑得好像快要溢了出来。

一车又一车,欧阳廷的眼前模糊了,他竟一时数不清有多少车的粮食。

真多啊,欧阳廷想,他只是看着就有了饱腹的满足之感,他好像生平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粮食。

心中酸涩至极,又狂喜至极。欧阳廷的热泪洒在了弟子的肩头,他这张老脸刚刚觉得不好意思,就听到身后有响亮的呜咽痛哭声响起。

他与元里分开,众人一同往身后看去。

那些跟着刺史大人跑过来的难民们正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痛哭出声,但这哭声却不是前些时日欧阳廷常常听到的绝望恐慌的哭声,而是喜极而泣。他们知道粮食到了,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便痛痛快快的、劫后余生地哭出了声。

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

第168章

下邳县内各地方很快支起了施粥点。

粮食香味在城中扩散,难民排队领粮。余下的粮食以下邳为中心,向四方郡县支援。

元里命其他人去忙赈灾一事,又让楚贺潮去安置大军。自己独自在徐州刺史府里和欧阳廷说了几句话,没说几句,徐州本地的豪强士族便齐齐过来请求拜见他。

欧阳廷看向元里,元里神色淡淡地将茶碗放在了桌上,“来了多少人?”

“该来的都来了,正在府外等着见您呢,”刺史府内的仆人大着胆子道,“其中还有不少是才拒绝过我们老爷求粮的人家。”

“莫要多说,”欧阳廷斥责一句,又询问元里,“乐君,你可要见这些人?”

元里冷冷一笑,“不见。”

欧阳廷知道弟子是在为自己而生气,心中熨帖,也劝了几句,“他们此次来拜见你,就是在对你示好,乐君,你要是一个不见,他们恐怕寝食难安啊。”

“那就让他们寝食难安吧,”元里不为所动,不冷不淡地道,“我初来徐州,他们就赶着过来见我,可见他们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会触怒于我。老师,人就是这个样子,总是心存侥幸、欺软怕硬。我越不见他们,他们越是诚惶诚恐。徐州的士族为所欲为了许久,也该让他们怕一怕了。”

欧阳廷深深地看着这个弟子,只觉得元里已经同数年前在洛阳时相比大变了模样。变得更为坚定有手段,也更具有威慑之势。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仆人前去回绝了那些想要拜访元里的世家。

那些被拒绝的世家里就包括了刘氏。刘氏族长站得双腿僵硬了才等来这句“不见”,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恼怒,但这点怒火他半点也不敢表露在面上,匆匆放下礼品便走了。

其他家也都是如此,不只送来了给元里和楚贺潮的拜礼,还有先前欧阳廷要借却没有借到的粮食以及金银。

消息报上来后,欧阳廷心情复杂万千,感叹无比。

人之本性,莫过如此。

但这些世家给的东西元里并没有收下,连同粮食和金银全部退了回去。

欧阳廷欲言又止,终究低声问道:“乐君,虽你带回来了许多救济粮。但灾情面前粮食不嫌多只嫌少,这些世家既然送了粮食来,为何要退回去?”

元里摇摇头,“老师,我不能收他们的东西。因为一旦收他们的东西,我就不好同他们清算了。”

清算?

欧阳廷立刻目光如炬,“你想要做什么?”

“老师往年与我书信往来之中,每年都会提到拨款令各郡县清理河道淤泥、修筑河堤一事,既然每年都有所维护,按道理来说河堤不应当如此脆弱便造成涝灾。哪怕真有洪涝,也不会淹没大半个徐州如此严重,”元里早就有所怀疑,“且徐州涝灾如此严重,但扬州、青州却什么事都没有。难道这雨只在徐州下了,水只往徐州流了吗?”

欧阳廷脸色逐渐沉下,“你是说这涝灾有可能是人为?”

元里轻轻点了点头。

欧阳廷深呼吸几口气,冷静道:“徐州世家盘根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任徐州官职的人大多是徐州本地的士族中人,官员与士族勾结,我初来徐州那几年可谓是寸步难行,一个外地人想要掌控徐州,更是难上加难。刺史府拨款修建河堤、清理淤泥,若当真是人为,必有士族豪强的意思,官员只要偷工减料,或表面应付我,我就发现不了什么。”

元里就是这么想的。

欧阳廷叹了口气,“要是想要清算,那可不是只清算官员便能了事的。乐君,要查,定会查到徐州这庞天大物一般的士族身上。但一动士族,这徐州就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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