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贤妻(30)

裴砚的目光一行行地划过书上的字,可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他余光一直睃着楚沁,心里好像在盼着她走,又有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怪异情绪。

他又翻了一页书,楚沁掩在袖中的手相互绞了半天,揣着一颗跳得七上八下的心慢吞吞走回他桌前:“昨晚三郎来的时候,我是没睡。”

他视线未动,随意地又翻了下书,自嘲轻笑:“我知道。”

楚沁的手指又用力地相互捏了捏:“但我不是不想见你,你想多了。”

裴砚挑眉,眼睛抬起来,复杂地看向她。

他本已习惯于被拒之门外,让她直说只是因为他不喜欢那种虚假的遮掩,想在自己的院子里听些真话。

她这样一解释起来,他倒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府里以各种拙劣的借口将他拒之门外的人很多,非要来跟他解释的可没有。

他一时只得按兵不动地看着她,讥嘲地想,这到底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楚沁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我只是……我只是当时不太方便罢了。你若早一刻到,我肯定好好请你进来。”

“哦。”裴砚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地垂眸,视线重新落回书上。

“是真的!”楚沁看他明摆着不信,心下有些急了。她几步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看他不再抬头,她就蹲下身,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若不信,我……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在做什么!”

裴砚浅怔,锁着眉看过来:“在做什么?”

楚沁紧紧咬住牙关,闭上眼睛深吸气,回响他刚才从容不迫地舀油辣子的模样让自己鼓起勇气:“我昨晚……”她还是噎了声,心跳也更乱了。裴砚紧盯着她这般赴刑场般的决绝,直被她引得也紧张了。

楚沁稳住心神,终于启唇:“我昨晚让膳房上了道水煮鱼。你来的时候,鱼刚上来不久。”

裴砚:“?”

太假了吧?

他实在不能被这莫名其妙的理由说服,但或许是因为这理由太没道理,他愣了一瞬之后,又反倒觉得这话是真的了。

他于是尽力地思索起了“叫水煮鱼为什么要躲他”的问题,想了半天,不确信道:“你怕我跟你抢鱼吃?”

“啊?”楚沁愣了,“不是……”

“那你躲我干嘛?”裴砚愈发不懂了。

楚沁被他整不会了,全未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她哑哑道:“哪有……哪有内宅女眷这样叫膳的呢?”

裴砚更迷茫了:“那条鱼很贵?”

水煮鱼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菜,用不上什么稀世罕见的名贵鱼吧?

楚沁完完全全地傻了。她发现自己小心翼翼忍了一辈子的事情他竟然根本不知情,她明明在为那件事躲着他,现在却要从头开始给他讲缘故。

这个“从头”,是从高祖皇帝那会儿开始讲,实在是说来话长。

楚沁深呼吸,耐着性子娓娓道来,从高祖皇帝厉行节俭、京中各府上行下效开始说,一直说到了内宅女眷们如何恪守规矩,如何“洁身自好”,又为何学着“无欲无求”,是以尽力地只喜清淡,不碰辛辣之物。

裴砚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这些故事,越听脸色越复杂,等她全然说完,他一脸无语地道:“这完全没道理。”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反问:“高祖皇帝那时是立国之初,国库空虚,节俭是应当的,可现下日子过好了,何苦还要这样为难自己?若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又凭什么男人们早就不顾了,唯独女眷们越守越紧?你说是因为要学佛门里清心寡欲让自己心善,但怎的不吃辣就心善了?横竖也说不通。”

楚沁仍自蹲在他身边,仰面望着他那满面的费解,认同地点点头:“我也知说不通,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可规矩就是这样的,京中各家基本都是这样,我们从小就被这样教导,三郎要我怎么办呢?”

裴砚烦躁地摇头:“咱们家不这样。”他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觉话有歧义,怕日后会坑了她,便严谨地改口,“……咱们睦园不这样。我不会因为你吃口辣就觉得不好,也不会因为你天天吃斋念佛就觉得你是个圣人。你想吃什么便大大方方地吃,躲什么躲。”

他的口吻里犹带着气,却莫名让楚沁听得痛快。

她无声地笑笑,直言提醒他:“我若因此被旁人议论,对三郎的名声可也不好。”

裴砚眉心皱得更紧:“谁这么爱嚼舌根,咱们就少理他。”他边说边看了看她,她面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却让他心底一声叹息。

这都是什么破规矩。

他常觉得自己过得艰难,可这世道,还是女人更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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