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风流(317)

作者:月神的野鬼 阅读记录

有人道:“书信是寄给梁朝廷的,讨论是否出兵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梁朝廷如今陈兵淮阳道以北,摆明是尚未死心,仍想找机会反攻,我们的实力外人不清楚,咱们自己心知肚明,本来兵马粮草就紧缺,冬日也无法往前推进,眼下只是仗着地形优势勉力支撑而已,这正是拼最后一口气的时刻,若是出兵援助青州,梁朝廷一旦趁机反攻,局势就将难再挽回了。我们一定要劝殿下,现下最要紧的事是攻下京畿,青州的情况谁也不清楚,确实西北三州有联手抗击氐人的盟约,但最先撕毁盟约并非是我们,今日即便想管,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幕僚们虽然各抒己见,但口径却差不多,谯洲桓氏不可信,这事雍州不愿管,也绝不能管。达成共识后,大厅中重新安静下来,正在这时,角落中忽然响起一道不同的声音,“诸位都觉得氐人此番只是例行南下劫掠,可若他们的真实意图是进犯南朝呢?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要亡国灭种、改朝换代?”

众人都回头看去,那年轻的幕僚道:“如今的氐人与三百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我听闻他们在北方建立周国,推行汉制改革,底层百姓全都说汉话用汉字,朝中同样设有六部九卿、三公丞相,他们与我们往前所打交道的散兵游勇全都不一样,那俨然是个大一统的王朝了,此番他们忽然进犯,其意图尚不可知,不可妄下定论啊。”

“还能有什么意图?蛮人就是蛮人,学再多也不过是沐猴而冠!”

“三百年前木阿蒙马踏贺兰山前,汉室的朝臣们也曾像这样嘲弄他们,后来的事人尽皆知。我并非为青州说话,但史书上有句话我始终不敢忘记,唇亡齿寒,西北三州同根同源,尤其青、雍两州,两者在东边仅一水之隔,氐人若真的存了灭国之心,失守的青州将成为一道豁口,届时首当其冲的就是雍州,人的眼光还需放得长远些,殿下想要的是完整的汉室江山,而非氐人肆虐的□□之地。”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出兵去救桓礼?届时把兵全折在青州,京城那帮高官将嘲笑我们是一群傻子。”

在短暂的死寂过后,厅堂中重新热议起来。武将们仍是端坐着没出声,从漠然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们并不赞同那年轻幕僚所说的话,与京梁士族无法释怀的血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利益取舍,还是孙缪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心里话,“确实笑话,若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还谈什么将来的江山大计?”

夏伯阳第二天一早前来拜见李稚,他走进房间时,李稚正双手撑着桌案,看那张铺满长桌的黄色军图,眼神清明深邃。昨晚议事厅中的激烈争论已经传遍全城,夏伯阳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李稚看上去是一夜没睡,额前碎发稍显凌乱,他的手边放着已经封好的密件,只等着待会儿送出去。萧皓出声提醒他夏伯阳到了,他这才抬头看去。

夏伯阳拱手道:“见过殿下。”

李稚道:“你不是在调度粮草,怎么回来了?”

夏伯阳道:“我为青州一事而来,看来殿下已做出了决定?”

李稚没有直接回答,直起身道:“正好你来了,不妨说说你的见解。”

夏伯阳道:“桓礼是京梁士族在西北的话事人,雍州武将对京梁士族心存怨气,想必是不愿意出兵,除却殿下外,也没人能劝得动他们,但我想殿下心中应该也有所疑虑。”

李稚道:“氐人在严冬南下大举进犯,确实闻所未闻,再联想到刚起兵时,与桓礼打过的那几次交道,孙缪他们怀疑也是正常的。”

夏伯阳沉思片刻,上前拱手道:“我有一句话想要同殿下说。”

李稚点头道:“你说。”

夏伯阳道:“殿下,过去东南传唱着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的志向是做社稷之主,而非割据一方的诸侯王,不管青州现任长官是谁,青州的百姓亦是您的子民,没有哪个皇帝会抛弃自己的臣民,任由外敌践踏。梁朝之所以穷途末路,正是因为失去了人心,您的父亲身死多年,却仍然能为您招揽人才,我所见到的是人心所向,这正是京梁士族最畏惧的力量。氐人南下,外敌当前,全天下百姓盯着的不是青州,而是您,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李稚盯着他看,“你是劝我出兵?”

夏伯阳道:“无论是雍州武将对京梁士族的仇视,还是您与梁朝廷之间的恩怨,这终究是自家人的事情,若是最后连国也没有了,所谓的怨恨又要向谁报呢?我是想劝说殿下,一定多为百姓考虑,我来时打听过消息,若是那信使说的全是真话,青州恐怕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战机瞬息万变,且不说梁朝廷敢不敢越过我们的防线支援青州,只说来去路上会耽误的时间,等消息到盛京时,青州恐怕也早已不复存在了,眼下能救青州的,唯有我们,而一旦青州沦陷,西北将危在旦夕,这还需您立即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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