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为何这样(148)
“…好吧。”她没话说,只好又拈起一只青梅吃,嘴里还在说着:“别翻我的画帖,给你徒弟一点空间行不行?”
他于是轻轻一笑。
这些画帖都是他按照他的记忆所复原的,其中有她画的青萝江的落日,碧云峰的流泉,随手一描的山茶花,还有她所画的他。
画上的场景是他在案后读书,微微低眼,挽袖研磨,玉色高挺鼻骨一道,风吹过细细竹帘,映得他面容竹影疏落,画得极精细。
这是他刚把她带回长留不久时,她所画的。
那时候他对她不怎么上心,几个月也不见一面,由得她在山中自生自灭,她不叫他师尊的毛病就是从那时留下的,偶尔碰见她被门中长老责罚时,他到底担着个师尊的名头避不过,便把人带回自己洞府。
说的是打坐静心,其实只是让她乖乖待在一边不要生事,而他漫不经心翻着案上书时,偶一抬眼,便能看到她正托着腮看他。
看一会,画一会,明显得谁都能看出来她在做什么,专心致志的模样,很漂亮。
她在画他。
她像离群的小兽一般,依赖着、眷恋着她的师尊。
他在那一刻放下手中的书,却突然想起方才正受着责罚的她见到自己时那一瞬的神情,乖得像山间幼兽一般,一双眼眸清润澄澈如同清泉,而他是投入其中泛起涟漪的石子。
他一瞬间心头一动。
他带走她,是为了布一局许多年后才开始对弈的棋,为了逼那个佛魔一体的孔雀疯魔,然而此时他却突然生出另一番想头。
他或许可以好好养着她。
把她带在身边,长养她,教导她,让她继续像现在这样依赖、眷恋自己。
瓷器相碰时发出清脆的一声,相凝霜喝完了茶,被苦得下意识皱起了眉,再次宣布:“我讨厌这种自找苦吃的东西。”
温逾白不禁一笑,起身过来取走了食盒与茶盏,点点她额角:“…乱讲。”
他这一下不过是逗弄她,指尖的力道都很爱怜,她却顺着他的动作又倒回引枕上,声音闷闷的:“我怎么觉得我全身没什么力气,连榻也不想下。”
温逾白神色未变:“不想下便不下。”
“不行。”她摇摇头,“我头发都乱糟糟的……”
“那师尊替你梳发吧。”
“嗯?”她微微皱眉,有些迷茫的样子,“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声音放得更轻,神色也温柔得有些虚幻,安静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是你的师尊,阿霜想做什么,我都能替你做。”
他的声音太好听,又轻飘飘,相凝霜听着,迷迷蒙蒙的点点头:“…好。”
他于是弯身,用手托了她的脊背和腿弯抱起她,而她软绵绵如羽毛一般倚着他胸膛,很乖顺的样子,半点不觉得这姿势过于暧昧亲昵。
他将她放在妆台前,取了青玉的梳篦梳顺她的长发,迤逦流水一般,他低下眼细看,发现发尾光泽有些暗淡。
是开在了错误的地方,因此不愿盛放的花。
他静了片刻,继续手势轻柔的梳好她的发,随即搁下梳篦,为她结起辫子。
相凝霜懒洋洋倚在桌前,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笑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了,编什么辫子。”
温逾白也笑,手下动作却没有停,细细编了四股,由半梳上去结了发髻。
“唔…”她晕晕乎乎的,眼睛都快闭上了,“…不好看的话我就不睁眼了。”
“那也得睁眼看看才能知道。”
他没有选簪子,反而是伸手折了窗前的山茶花,细致簪进发里,低下眼时看见她耳后那一点肌肤,被乌发衬着,玲珑洁白若明月。
他低下头,轻轻一吻。
相凝霜慢慢睁开眼。
她精神太差,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半晌才抿了个笑出来:“…好看。”
她说完,又微微抬眼看他:“你也好看。”
温逾白轻轻一弯唇,正欲说话,她复又开口,神色还是迷迷蒙蒙的,下意识般说道:
“……你为什么不穿素白的衣裳?”
温逾白一顿。
第66章 碧水冷玉
妆台前的女子依旧是有些困倦的半倚在台前, 鸦鬓堆云,长眉联娟,本是很光艳夺目的眉眼, 但因眸光迷蒙潋滟,便显出几分弱不胜衣的情态。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支着下颌昏昏欲睡,另一只手捏着簪花把玩,半晌又迷迷糊糊惊醒:“…梳好了吗?”
温逾白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取出了她手中那枚簪花, 俯身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放回了软榻上。
他将她的长发握成一束, 细致散在引枕上, 免得她自己压到, 语气依然是温和平静的,“…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