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大概很难实现。

“当然，”池塘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似乎在一瞬间又变回了张跃山熟悉的那个世间少有的随和人，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创作最忌讳的就是闭门造车，特别是通俗作品，创作者本身的傲慢会导致作品的失败。”

池塘的目光非常平静，眼里并没有愤怒之类的负面感情，在近十年内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对他而言，张跃山不过是给了他一个虚假的希望，让他误以为自己能够和张跃山平等的对话罢了，现在这个虚假的希望被戳破，他又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仅此而已。

池塘甚至反过来觉得是自己的不对，张跃山是个控制欲很强的暴君，而剧组是张跃山的一言堂，这两个重要的先决条件他早就清楚，却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实在是过于幼稚了。

“很好，”张跃山看出来了池塘的心理变化，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而时间又很紧迫，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讨论。”

张跃山的目光扫过曲静妍，发现在曲静妍把她手上的废弃剧本还给了池塘以后，她面前的桌面上已经不再有任何的东西，她的手稳稳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但指尖却落在包的背带上，双脚稳稳踩在地面，可脚尖却向门口的方向倾斜。

张跃山内心有点无奈，在他数十年的执导生涯中，还没开拍就惦记着想跑路的女主角还真是第一次见。

“曲女士有什么想法吗？”张跃山指了指池塘，“池编剧之前尝试给你量身打造一个角色，但你好像不太满意。”

“啊……”曲静妍很少说不太出话的时候，但任谁得知那位三番五次打扰公安机关办案，连累身边每一个人，什么正事儿都没干却敢指点江山的烦人精，是以自己为原型的时候，恐怕也很难说得出话来。

“不是不满意，”曲静妍深吸一口气，“我个人觉得角色还是应该为剧情服务的，在演戏方面我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也不觉得自己能担任重要的角色，池编剧把这样的重任加给我，我也不敢接下来。”

张跃山和池塘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曲静妍这话说得再真诚不过，意思也很直白——正如他们对她的演技没有期待一样，曲静妍也对这个角色没有期待，她不指望加戏，剧组方面最好也别给她添麻烦。

张跃山微微笑了一下，曲静妍的想法同他不谋而合。

关于如何修改剧本，能够让女主角变得更好、更被观众喜欢，池塘和张跃山之间产生了分歧。

池塘选择做加法，他为女主角加入更多元素，给她独特的职业和鲜明的性格，池编剧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女主角出现的剧情不再轻松随意同大背景格格不入，不但紧凑，甚至只要女主角出现，就一定会有大风波。

这样的设定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些风波的解决者究竟是谁？

如果选择女主角独立解决这些问题，就导致女主角单独有一条支线，而这条支线独立于整个主线剧情，显得十分多余。

所以池编剧选择其中大部分让男主角解决，少部分让男主角身边的配角解决，致使最终剧本就像曲静妍看见的那样，女主角变成了一个自大、轻狂、不停批判别人同时疯狂惹事儿的麻烦精。

而张跃山选择做减法，整个剧本中能给女主角的戏份十分有限，在这样有限的戏份中，想要塑造出一个生动的、惹人喜爱的女主角根本就是做梦，最好的做法就是只突出其中一点，并在后续的戏份中不断重复加深观众的印象。

虽然同一元素的不断重复有可能导致观众的厌烦，但女主角那稀少到可怜的戏份恰好回避掉了这个问题。

张跃山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体前倾，“既然曲女士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警察这个职业可以不改动，”张跃山将原本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翻了过来，在屏幕亮起来以后又点了几下，随后放在曲静妍面前，“这个视频你看过吗？”

曲静妍微微探身，屏幕上正是前些日子她和王晴搭档在步行街抓捕小偷时被拍下来的视频。

于是她点了点头，张跃山又把手机递给一旁的池编剧，接着对曲静妍说：“这个视频给了我一点启发，既然职业是警察，题材是扫黑除恶，展现女警官帅气的一面也是符合时代要求的好主意。”

虽然张跃山这么说，不过真相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是因果倒置。

张跃山其实是个武侠迷，他年轻时导了不少武侠片，也改编过数部经典武侠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