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生存手札(10)

刘妈妈见她脸色煞白,双目无神,连唤了几声“姑娘”,也不见她有丝毫回应,吓得慌了手脚,一把将其抱起,去找太太。

宁夫子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心里不安。又过得片刻,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寻思着约莫是小孩子身体娇弱,说到底还是年龄小呢。

定了定神,宁夫子打起精神,将今天原本要讲的忠孝节义讲完。

那厢刘妈妈抱着谢凌云,奔向薛氏的院子。

谢凌云早回过神来,擦拭着刘妈妈脸上的汗:“刘妈妈,我自己走。”

芸姑娘终于回魂了,刘妈妈叹一声“神天菩萨呦”,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然而刘妈妈并不肯如谢凌云所说,放她下来,反而抱她抱的更紧了。

所幸书房离薛氏的院子也不甚远,再走几步就到了。

女儿今日拜师,不知是何缘故,薛氏心里并不安生。她本想做会儿针线的,却两次扎伤手指。她索性放下针线,静静地等女儿回来。

刘妈妈刚抱着阿芸进来,薛氏就迎了上去,连声问:“怎么样?阿芸今天可还听话懂事?夫子没有惩罚你吧?”

谢凌云离开刘妈妈的怀抱,抱住母亲,轻声呓语:“阿娘,夫子说大齐高祖……”

薛氏微微一怔,反手抱住女儿,笑道:“嗯,阿芸好厉害,还知道大齐高祖!高祖皇帝是个大英雄,真豪杰。”

谢凌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阿娘,阿娘……”

宁夫子说的是真的,是大齐,不是大兴!不是大兴,没有大兴。那她到哪里去寻仇?她对自己说,可能在离大齐很远,有一个大兴,只是宁夫子没去过,也不知道。

但是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声音:真的会有两个毫不相干的地方都有绥阳、都有一样的文字、一样的语言么?这是不可能的吧?不同的国家,文字语言都不一样的。

不!一定是有大兴的,若没有大兴,她过去的十多年又算什么?

女儿神情怪异,脸上犹有泪痕,薛氏吓坏了,连声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给了你的气受?谁打骂你了不曾?”

薛氏以眼神询问刘妈妈,后者却只是摇头。

忽然想起了什么,刘妈妈道:“姑娘今日不小心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可能是这个缘故。”

薛氏不辨真伪,忙去查看女儿身上可有伤痕。

谢凌云不愿母亲担忧,忙说:“阿娘,我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

饶是如此,薛氏仍是放心不下,确定女儿的确没有受伤后,才又哄着女儿吃下一盅鸡蛋羹,哄她睡了。

谢凌云躺在床上,可是又哪里能睡得着?她从小有意识地调整呼吸,虽时日尚短,内力不显,但也略有作用,至少此刻她的听力很好。她能听到母亲和刘妈妈有意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刘妈妈正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薛氏。

薛氏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能让我放心。若他们兄妹能平安顺遂,我就是少活十年……”

“太太说的什么话?”刘妈妈打断了薛氏未尽的话,“三少爷会好好的,姑娘也会好好的。太太等着享福就是。”

谢凌云听着两人的对话,大为震动。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薛氏待她很好,她从薛氏身上感受到了母爱。母亲对她好,她也要对母亲好,不能让母亲担心。

至于大兴到底在哪里,等她长大了,自会去探个究竟。现下她要做的,是听话懂事,不让母亲担心。——当然,她不会荒废武艺。

谢萱和谢蕙日日跟着宁夫子学习,谢凌云因为年纪小,得以留在母亲身边。她有时也拿着小弓箭、小刀剑比划。薛氏只当她是好玩儿,就随她去了。

谢凌云发现,她想练外家功夫并不容易,母亲宠爱她,除了刘妈妈,还将身边的大丫鬟派给她,照顾她生活起居。她现在的年龄,单独行动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有次跟母亲提起想习武,吓得薛氏当即变了脸色,连声说要收了她的弓箭。至此她再不当着母亲的面习武了。

没奈何,继续练内力吧。反正只要方法得当,睡觉时都能涨内力。至于招式,她烂熟于心,等长大一些再练吧。——师父说,真正内力高深的人,飞花拈叶皆可伤人。

谢凌云四岁的时候,父亲谢律仍是绥阳令。她开始同两个姐姐一样,正式跟着宁夫子读书学规矩。

三人年龄不一,进度不一。宁夫子在课堂上对谢萱多有夸赞,称其聪慧,但对谢蕙就很少评论。谢凌云因为是新去的,也得到了宁夫子的不少关注。

谢凌云至此方知,父母唤她的是阿芸而非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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