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紧牙关,不想溢出呻。吟。
忙碌的稳婆看她满脸汗水,却一声不吭,忍不住说:“娘娘,你要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
谢凌云摇头,叫出来又不会减少点疼痛。相反,呻。吟会让她疼痛加剧,还会叫别人忧心。
……
身体上的疼痛无法制止,谢凌云努力转移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
她想她娘生她时难产,生了好几个小时。
她想她爹说她刚出生时皱巴巴的。
她想到出声八个月就会说话的谢萱。
她想到自己抓周、读书、进京。
她想到自己在观音庙第一次见纪恒,她以为他要跳井,他却惊讶地看着她的脸。
她想起自己做薛壮士,教人武艺。
想自己和纪恒成亲,想自己生擒王子,立下功勋。
……
“娘娘,您使劲儿,已经看见头了……”产婆在她耳边大声说着。
谢凌云一阵恍惚,原来她过去十几年所做的事情还不够生个孩子啊。
另一个产婆试图跟皇后说话:“娘娘,皇上和太上皇、太妃娘娘都在外头呢。娘娘好福气……”
……
外面听不到孕妇的声音,偶尔能听见产婆在说话,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纪恒在外边焦急地踱来踱去,心中闪过万千想法,忽而想着:以后不能让她再生了。忽而想着:如果能替她就好了……
看儿子忧心忡忡,走来走去,太上皇帝叹了一口气,不再安慰他。
还安慰什么?反正没用!
纪恒一时之间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最后都化成浓浓的担忧。
忽然,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纪恒大喜,一把拉了父亲的胳膊:“父皇,您听到没有?我当爹了,我也走孩子了。阿芸呢?阿芸怎么样?”
太上皇帝抽出自己的胳膊,“嗯”了一声,说道:“她身体好,应该没事。”
太上皇帝对谢芸这个儿媳妇一直很有信心,谜一样的信心。
他现下满心欢喜,他的恒儿也有了孩子,他的恒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是男人也是父亲。
产房的门被打开,产婆声音不小:“回禀太上皇、皇上,诸位太妃娘娘,皇后娘娘请安诞下小皇子……”
一听说“小皇子”,几位太妃便纷纷恭喜皇上,恭喜太上皇。
纪恒却敏感察觉到哪里不对,他没听到那句最关紧的“母子平安。”他颤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
纪恒悄然松了一口气。
却听产婆续道:“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生下小皇子后,皇后娘娘昏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纪恒神色难看:“你说——什么?!”
什么是怎么叫都叫不醒?昏了过去是什么意思?!
新皇帝一向脾气很好,跟他们这些奴才说话,也甚是和气。
产婆第一次见到皇上露出这般神色,她激灵灵打个寒战,嗫嚅:“许是产后脱力……应该没什么大碍……皇后娘娘方才一声都没喊……”
纪恒轻叹一声:“传太医!”
太上皇帝小心觑着儿子神色,安慰道:“若真是产后脱力,你也不必太担心。她身体好,力气大,好好养养就会好。你累了还想睡一会儿呢,更何况是她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阿芸从发作到孩子出世,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这算是非常顺利的了。虽说头胎艰难些,可是她不是难产,又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在侧,应该没有大碍才是。
都说女子生孩子是过鬼门关,这是以命搏命的买卖。
真是脱力还好说,最怕的是大出血。
……
谢凌云的力气和坚持在恍惚听到小孩儿啼哭后停止。她太累了,她想好好睡一觉。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半空中,云朵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痒痒的,软软的,很舒服。
她仿佛在做一个很漫长,很温暖的梦。
那梦真真假假,让她感觉不到她是在梦中。
她只知道,她睁开了眼,看在练武场上认真练武的人们。她有些技痒,也拎起剑,加入了他们。
“阿云!”
谢凌云回头,看向须发皆白的老者:“师父!”
师父捻须而笑,点了点头:“果然,阿云心思纯净,进益最快。”
谢凌云有些许得意,又有些许不好意思:“师父又哄我。”
“不哄你。阿云在学武上有天赋。要是再聪明一些,就把掌门之位传给阿云,阿云肯定能让天辰派的功夫再进一步……”师父笑道。
谢凌云摆了摆手:“师父又拿我取笑了。”
总说要她再聪明一些,再聪明一些。她自己也想再聪明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