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翎只记得她永远年轻的模样。

那位有点小臭美的阿姨，一定不希望有人惦记着她老了以后的样子。

这些事晏翎早就放下了，只是今天突然想起来，不过说出来以后心里似乎轻松了些，她长呼出了一大口气。

“其实院长阿姨说过生离死别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可以总是沉浸在过去，或许等我到了该离开的那一天，就能见到她了，我会记得……要和她说好多句没有说完的谢谢。”

晏翎强颜欢笑地说：“我说完了，对不起，你这么晚回来还要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你回家吧。”

叶期衡不愿意离开：“我没用处了就要立刻赶走我吗？”

晏翎摇摇头：“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叶期衡温柔地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叫浪费。”

晏翎一时脑子打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点什么来，叶期衡又低声说：“告诉我你是谁好不好？”

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晏翎琢磨着他的话，从他渴望的眼神中，好像有点明白了：“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叶期衡点点头。

即使和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和，即使没有参与进她的过往，叶期衡也知道这些事情都不应该是她的故事。

回想她说过的话，她曾经去了一个很漂亮的古镇实习写生，期末会经常熬夜赶稿做模型，还有对建筑的熟悉、对绘画的兴趣，这都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叶期衡又突然想到了那一次她说的话，她不是她。

意料之外，似乎有事情理之中，叶期衡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发现，因为她不一样。

紧张地挠挠头，晏翎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随便找了篇小说出来，读了一遍文案。

“大概就是这种类型的故事，你能明白吗？”晏翎小心翼翼地问。

“明白了，我想知道的是你。”叶期衡说。

“这么容易就明白了吗？你也不稍微惊讶一下。”晏翎思考了一下要怎么说，“大概就像是两条线都是一个起点，我也是孤儿，只不过我没有拥有这样幸福的人生……不对，其实我也没有不幸福，就是更多时候需要靠自己。”

“那院长阿姨呢？”叶期衡问。

“院长阿姨？福利院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小朋友，她不可能把所有的爱都放到我身上，不过她很疼我是真的，最后她还留了一笔钱给我读书。”晏翎说，“所以我就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努力做一名芸芸众生的普通人，然后就这样了。”

“太省略了点。”叶期衡不满地抱怨。

“本来我就挺简单的……既然这样，再说个复杂的好了。”晏翎整理一下语言，“其实福利院健康的小朋友被人收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直是一个人呢？因为我被弃养过……不过我也不记得了，是后来院长阿姨告诉我的。”

说得有点多了，晏翎还要拿起旁边的杯子喝口水。

“我曾经被收养过一段时间，后来收养我的家庭就意外有了自己的孩子，或许是不想加重家庭的负担，他们就把我扔回了福利院。”晏翎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感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这件事情大概对我的伤害很大，那时候只要知道别人有了收养我的念头，我就会有很严重的应激反应。

“有一回我为了不被人带走，在外面里躲了一天，就算淋了一夜的雨也不愿意回去，因此我就大病了一场，差点熬不过去，还是院长阿姨到处求医问药才治好的我，不过好了以后，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

“这是不是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院长阿姨不希望我再想起过往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就把我留在了身边。虽然她一直觉得在这件上事情亏欠了我，可我一点都不这样认为……”

晏翎如释重负：“因为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在她身边长大。”

叶期衡心疼她的一切，她是那么乐观坚强，因为她的过往，所以她才会忍不住羡慕他的一切，他多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都换给她。

“过得好吗？”叶期衡问。

“好，很好呀，你知道我为什么很爱说话吗？”晏翎打开了话匣子，想把这些年的人生都说出来，“其实我以前也是个很胆小的人，后来我发现嘴甜的乖孩子会得到更多的关注，我就去学习，学习让自己讨人喜欢。所幸这也是一件好事，一直以来我的人缘还不错，就是说话会有那么一点点虚伪。”

晏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会迷之自信也会迷之自卑，或许是从小压抑多了，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也设想过，如果我拥有和大小姐一样的人生，或许也会像她那样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吧……我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