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13)
嘉佑帝一怔,笑道:“你倒会在朕这儿耍贫,人就在这儿,你却要朕来做坏人。”
又瞧了瞧那册阵图,翻了两页,道:“你且等着吧,朕送到兵部去让他们瞧瞧,若真好,也不必你抄,朕做主印了出来,赏你就是。”
便有人将那册阵图取了下去。
沈鸢神色复杂,叩首时额触手背。
是一个端方大礼。
却见嘉佑帝瞧了沈鸢一眼:“朕前儿还听说,你们二人不睦,如今看来,倒是孩子气——如今和好了没有?”
他不想这消息竟能传到皇帝耳朵里。
倒有几分惊讶。
沈鸢如今还在靖安侯府,身无官职,并不如前世闹的人尽皆知,这事儿却传进了嘉佑帝的耳朵里。
可见有多少双眼睛,正巴巴盯着他这个小侯爷。
如今想来,前世他的名声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却是歪打正着了。
他正欲开口打圆场,却听见那病秧子蓦地干巴巴开口:“惊寒大度,已是……和好如初了。”
他愣了一愣,忍笑看向沈鸢,却见沈鸢这回没那妥帖的笑意,硬着头皮瘪着嘴憋出一句。
——没法子,嘉佑帝都开口了,沈鸢还能说没和好不成。
虽是不甘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认下了。
还破天荒喊了声表字。
惊寒。
身侧近臣笑道:“这把年纪胡闹,哪有作数的,日日一个府吃着睡着,想结仇也难。想来是靖安侯对世子严格罢了。”
嘉佑帝含笑点头,深以为然。
这般说说笑笑,嘉佑帝示意内侍将书册取走。
临行前瞧了沈鸢一眼,道:“你们靖安侯府,是出人物。”
沈鸢被这一句夸着,却分不清是因阵图,还是因卫瓒,越发窘迫失了方寸。
叩首谢恩时,似是偷偷瞧了他一眼。
他瞧回去时。
又见他深深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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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已是黄昏。
卫瓒他在前头走,却听见外头一声:“小侯爷。”
不高不低,温文尔雅。
是沈鸢的声音。
他“嗯”一声,扭头一瞧。
湖畔绿柳成荫,荫下人蓝衫如天色,外罩一件如云的袍。
轻声询问他,可否与小侯爷同行?
他懒洋洋打趣道:“连一声惊寒都喊过了,哪有什么不行。”
沈鸢又想起在圣上面前跟他自作多情、故作熟稔来了,骤然面色一变,露出些许难堪的神色来。
却让他捉住了手腕。
“哎”了一声。
他盯着沈鸢眼睛,玩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若介意,我不妨也喊你一声。”
“折春。”
刹那风起,无端拂起万千丝绦,又卷起沈鸢的发带随风舒展。
他瞧见沈鸢微微凝固了目光,眼底倒映着他。
他想。
这折春二字,实在起的很妙。
第7章
夕阳余晖斜斜从窗口照下来,未出门的学子还在门口谈笑,国子学的蓝衣稳重而清淡,他们谈着学问、点心、新出的书、还有今日得见的圣颜,隐隐传来一两声朗朗的笑。
沈鸢抱着书,并肩跟他往外头走。
他素来不知拘谨为何物,随口与那小病秧子道:“卫三卫四这两天挨了家法,想是来不得了。”
沈鸢“嗯”了一声,却没问他为何挨打。
他又道:“我听闻,圣上口谕,将你调来昭明堂了?”
沈鸢垂眸说:“是,圣上说我既有修图之能,便令我同你们一同研习兵法。”
整个国子学,只有昭阳、昭明二堂额外有这兵法一门课,乃是嘉佑帝思及朝中无将,特辟出来的学堂。入学皆是武勋贵族,沈鸢入学时本也有过盼头,只是他自不争气,体弱学不得骑射,更罔谈兵法,只得分去了文昌堂。
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了。
沈鸢说了一句:“多谢。”
他懒洋洋道:“有什么可谢的?”
沈鸢温声细语,说:“自然是谢小侯爷抬举。”
“若无小侯爷,沈鸢的阵图怎能得圣上的青眼?”
低头,却瞥见沈鸢指尖不断紧攥着自己衣袖角,几乎要将袖口的白鹤云纹的刺绣磨起了毛。
他只轻飘飘地略过,道:“我没抬举你,是旁人都不识货。”
沈鸢的脚步顿了顿:“什么?”
他又重复说:“不是你写的不好,是他们看不懂。”
沈鸢前世随他去过战场。
治军严明、善谋能断,尤其通晓旗鼓阵法,阅尽父亲的藏书笔记,留下沈氏兵书,堪称奇书。
那些书稿,最后也是他一页一页收起来、一页一页读完的。
那时他才想起父亲曾笑着说,沈鸢之才,尤胜其父,本该是一代儒将。
纵如今病体孱弱,来日总有一飞冲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