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幻阵罢了，要沉下心……”辛瑶闭上眼睛，指尖仍然冰凉。

咚，咚咚。

你体验过被塞进漆黑铁柜里一天一夜的感觉吗？

只能细数着心跳声，来克服狭小空间里的黑暗恐惧。

她原以为自己这么些年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到了真正关头，幽闭恐惧如蛆附骨般刻在了灵魂深处，直教人十余年后仍然记得清晰。

——“阿瑶，你藏好了，千万别出来。”

——“我们阿瑶一向天资聪颖，将来会有大作为。”

——“是阿娘对不住你。”

她又闻见了土狗烧焦的味道，还有一群黑衣杀手身上的腥臭腐朽。

辛瑶大口喘息，像条濒死的鱼，她紧紧闭着眼睛，猩红色的视觉冲击和整个世界仿佛被消音的场景狠狠攥住了她心尖，辛瑶牙关紧咬，唇边溢出血珠。

血池旁边的谢连辞心急如焚，他视线里的辛瑶就像是突然被定格住，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右手浸没在血池里。

“嗷嗷。”

你醒一醒。

他跳到辛瑶身边，费力地用头拱她的手背，又用尖牙小心翼翼地咬她指尖。

不仅没用，辛瑶甚至闭着眼睛开始流泪。

很绝望的平静，泪水“啪嗒”一下滴落在他头顶。

谢连辞突然就不知所措，抬头对上少女清冷的面颊。

辛瑶从来都没哭过，不管是在温折玉地牢里被救出，亦或者是被九霄带来这里，谢连辞清清楚楚地确定，小师妹这次是遇见了劫难。

“难道是血池？”

是了，辛瑶不过是接触了下这水流，便突然陷入死寂。

谢连辞迅速小心翼翼地叼着辛瑶的右手，极为艰难地把她从血池里扯回来。

“砰”地一声，几乎是右手拿出来的瞬间，辛瑶便歪倒在血池边上。

谢连辞凑近了，鼻子嗅了嗅，没发觉有什么怪异之处，辛瑶却还是像被噩梦魇住一般，他想起掌门师尊的教导，“若遇见小师妹哭泣伤心，你便亲亲她。”

狐族幼崽摔倒了被梦魇住了，也是长辈亲亲抱抱举高高。

谢连辞皱眉，他抬眸认认真真一点点把她的眼泪舔干净，像个尽职尽责的长辈给孩子顺毛。

咸且苦涩。

她大抵因着血池做了个噩梦。

“嗷嗷嗷。”

你今日不该来这里。

辛瑶睁开眼的时候，瞧见的就是白色小狐狸，她对着那双圆溜溜的清澈瞳孔，不知怎得，看出了几分心累。

她费力地起身，余光瞥了眼血池，“小白，是你救了我？”

“嗷。”

辛瑶眉头微皱，方才那股窒息感几乎是以假乱真，她险些要沉浸其中，而这仅仅是一点幻境而已，她隐约用精神力窥见一点边缘，里面有亡灵气息。

不出意外的话，传闻中血池中心的杀阵，大概就是某种邪灵支撑的结果。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她就听见外边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碾碎，这么大的阵仗，也只有九霄回归。

辛瑶低头看着小狐狸，“现在去洞门外躲着，九霄出现后，立刻冲出结界找谢连辞，把地形图送过去。”

小狐狸爪子固执地不肯移动，辛瑶轻笑，“小白，你如果不出去找人救我，谁都找不到这里。你把地图带出去，我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不惜命的人吗？放心，有九霄在，他现在根本不敢伤我，等他踏进血池，就会把我救出去。”

她摸摸小狐狸的头，坦然和他对视。

确实如此，九霄不会放任不管。

他前几日魔怔了一样要娶她为妻。

谢连辞迫不得已便轻轻从她手边跃出去，毛绒绒的尾巴像抛物线一样转瞬即逝，小狐狸带着卷纸彻底没了踪影。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师尊找到这里，并解除他身上该死的困咒。

魔狱的人也愈发让人心生厌恶，早些年就应该斩草除根。

*

九霄冷眼掐住绿衣少女的脖颈，外边十余所宫殿被他摧毁似乎也浑然不在意似的，他面无表情道，“瑶瑶在哪里？”

“尊……尊主……您在说什么……咳咳……我无法呼吸……咳咳咳……”

他松了些力道，露出脸颊可怖阴森的魔纹，“他们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瑶瑶在哪里，她若出事，我必要你陪葬。”

“别以为从前那些手段我不知道，不过是借你的手而已，贱婢，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话毕，一只手狠狠地将少女扔在地上，像看只见不得人的阴沟臭虫。

贱婢。

到头来他竟然第一个怀疑自己，从前那些女人怎么死的他原来是知道的。

青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嗬嗬”声，野兽嘶吼一样沙哑尖细，她抬头，平生第一次光明正大和男人对视，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九霄大人，您有没有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