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51)

作者:青丘一梦 阅读记录

敏若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眸抬手按了按眉心,“是有些……你们都下去吧。”

她确实担忧法咯,刚才听到康熙说出“吉讯”的那一瞬间几乎心脏骤停,联想到的不是她往后又多了依仗的日子,而是法咯在前线的安危。

几年相处下来,或许她早已真情实意地将法咯当做了她的弟弟。

就是这样的认知,才叫她心绪愈发凌乱复杂。

经历过皇后死时真切的悲伤,经历过刚才下意识的担忧与不安,她才真实地感觉到,原来她已在不知不觉间捡回了作为一个人给出信任、付出爱的本能。

这一点令她莫名地有些惊慌惶恐,又有些欢喜。

大概是惊慌于在此拥有了不能彻底为她所掌控的感情,欢喜于她的心、她的理智与灵魂,早已在她不知不觉间真正地从过去的阴霾中钻出来,拥抱回了作为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悲哀于,她怕这份重新拥有的本能会在接下来几十年的宫廷生活中再度被消磨干净。

她这几年来,看似一直在输出感情,不断地对许多人释放友好,其实却是最吝啬好感的那一个。就好像她与阿娜日这几年来交往一直没有停歇,入宫之后也顺理成章地朝夕相见同入同出,看起来亲近非常,但她却不敢对阿娜日直接坦荡表现出她真实的喜好与想法。

因为在开始一段友情之前,她就先为自己做好了保护自己的盾牌与随时抽身、哪怕面对背叛也能全身而退的准备。

阿娜日所知道的敏若,只是她所愿意叫人知道的她。她将所有的情绪、想法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可以毫无掩饰示人的,展示出去不会对她造成不利的,一部分是将永远只面对她自己的。

这一点或许所有人都会有,但如她这般下意识地在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之前权衡利弊、下意识地防备身边的所有人,夜里身边一旦有人就睡不着觉,明显是不对劲的。

从前在宫外的时候还好,她习惯不留人守夜,兰杜她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但入宫之后难免有不是自己独居的时候,每次熬到半夜闭上眼睛眯一会就下意识惊醒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就让这罪恶的封建王朝,终结在我的手中吧(大雾,其实是想暗杀三十不到,虽然不太打呼噜但是喘气声也很明显的康熙)。

封建王朝她是终结不了的,皇帝没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她要是舍身取义能成也就算了,明显不能成,她还是得好好为自己的项上人头考虑。

她很清楚这种状态如果持续下去会影响她的心理,也因此在书芳凑上来的时候没有选择不着痕迹地疏远——书芳和她第一世的小堂妹性格很像,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年岁又相仿,偶尔在与书芳相处时她心里会有几分熟悉与安稳,就是因为这几分相似。

但她的心理状态又让她注定不可能真心接纳书芳并与书芳亲近,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与时间,希望漫长的平静岁月能磨掉她心里最深处的不安与下意识的戒备。

可敏若又十分清楚,只要生活在皇权时代,她就不可能真正地放下戒备,所以这是一个矛盾命题,最终的结果只可能是减轻,不可能是消磨干净。

而现在看来,她寄予希望的时间只是附加项,真正有用的还是感情。

她在与法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在法喀对姐姐真心实意的关怀中被逐渐打动,也付出了真正的感情。

不是强求刻意养出的感情,是日积月累、水到渠成。

敏若闭眼随意扯了两个引枕摞起来靠着,寒冬雪地,宫里已经烧起了地龙,她不大畏寒,没死命烧炭,但殿里也点起来了大熏笼来,还是很暖和。

她自认想开了一茬事——主要是咸鱼思维发作,又把“船到桥头自然直”七个字提起来在心里挂成了座右铭,实在是懒得再想那些闹心事了。

传到桥头自然直,真是先人留下的至理名言啊!

敏若提笔在纸上写下这七个字,决定把这张纸裱起来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不,那样太明目张胆了,还是摆在书案上。

明天舒舒觉罗氏入宫,她还有好一番心理工作要做。

想想就头痛。海藿娜和法喀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婚呐!

舒舒觉罗氏并不是一个很好沟通的人,她有一套成体系的逻辑,在自己的逻辑世界里活得非常快乐,仗着自己的逻辑时时刻刻无论做了什么事都能理直气壮的,从前只有皇后能够压制住她。

皇后过世之后,眼见这位就要放飞自我,敏若迅速地往她头上套了观音大佛,把她忽悠出虔诚信仰来,尼姑庵的住持给力,这几年与舒舒觉罗氏日夜论佛,功德箱的重量突飞猛进的同时,舒舒觉罗氏信仰的虔诚度也突飞猛进。

在这样的基础上,与她沟通就容易多了。

听敏若说起法喀在前线立了大功,舒舒觉罗氏的第一反应是合掌念了声佛,然后不断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法喀这回可算是光宗耀祖了,菩萨保佑啊!”

敏若看她一脸激动却没有要飘的意思,嘴里念的都是在想自己的潜心修行终于有了福报,在心里默默夸了尼姑庵的静远师太一句“靠谱”,决定回头让迎冬替她再给尼姑庵贡献一吊钱的收入。

舒舒觉罗氏和菩萨捆绑销售,对她而言只值这个价,贵一文都没有。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敏若还是软声对舒舒觉罗氏道:“如今咱们家能有这个福报,与额娘您这几年的虔诚礼佛定然是分不开的,女儿心里也替额娘高兴。您看满京城的贵眷夫人,哪个有您命好的,阿玛当年战功赫赫,姐姐贵为一国之后,如今法喀眼见要有了出息,往后您还有得被人羡慕的呢。”

舒舒觉罗氏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敏若却语气一转,接着道:“请您千万代法喀在菩萨面前诵经祈福求保佑,他如今在战场上,那上头刀枪无眼地,万一……”

舒舒觉罗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合掌念了两声佛,点头道:“我一定好好求菩萨保佑法喀平平安安地回来。他再成了婚,定然更稳重了,往后在朝堂上,他能立得住……我的儿,咱们娘俩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了。有个得力的弟弟,你在宫里头定能顺利轻许多。”

她拉住敏若的手,满怀期待地道:“如今都圆满了,额娘只想在佛前好好为你姐姐祈祷,祈祷她来生再托送个富贵如意的好人家。也求你,能得个聪明伶俐的小阿哥。法喀的媳妇再入了门,我再求菩萨赐我个白胖聪明的小孙儿,额娘这一辈子也就算是圆满了。”

敏若拍了拍她的手,“有姐姐的庇佑,我在宫里过得很好,额娘不必为我担忧,多祈求法喀平安就是,这也是女儿如今唯一的愿望了。”

至于皇后……先不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转世轮回,哪怕真的有,恐怕皇后心里想要的,与舒舒觉罗氏所要祈求佛祖保佑的是决然不同的。

还是别让舒舒觉罗氏给死了的皇后添乱了。

康熙后来告诉了敏若去巩华城的日子叫她早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一身便装、一顶备用的斗篷,敏若走前忽然起意,临时去御花园折了一枝梅花,一路上纵使寒风彻骨,也一直握在手里未曾放开。

自十三年仁孝皇后薨逝,从紫禁城到巩华城的这段路康熙已经走得很熟悉了,敏若却还是第一次,二人在路上最开始都异常的沉默,最终还是康熙先开口,看了敏若手中的花一眼,懊恼道:“朕也应该折两枝花带着的。”

敏若默默把握着梅花的那只手往回缩了缩,康熙有些无奈,又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朕还能抢你这一枝花不成?”

许是这段路走得太熟悉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哀伤与怀念,神情看起来颇为平和,与敏若道:“太子这几年总想要找额娘、找钮祜禄娘娘,朕今日本来打算带着他,昨夜却落了一场大雪,怕他染了风寒,只能将他留在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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