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55)
曲廊灯火明明晦晦,众人谈兴正浓,都没有发觉似乎有一道身影,在那里面停顿了片刻。
顾凭走出曲廊,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他身边就看不到什么人了。
因为这里到了陈晏的内苑,正常是会有人拦路的,只是那些人没有拦住他。
顾凭忽然有些想笑。
像陈晏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想见你,那么就真的能让人再怎么找也见不到他一面。
天上一轮圆月,倒映着汩汩流水。人生代代,江月年年,不也就是这么一弹指,随流水地过去了么。
他继续信步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个人朝他走过来。
顾凭眯起眼,朝他看了看。
哦,是赵长起啊。
赵长起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月光下,他眼中的神色有一丝复杂。
顾凭想:这是知道了?
看来今晚他来犒赏宴上,听到关于海郡萧氏的事,那些话,并不是无意间被他给听到的啊。想来也是,陈晏这人,是不喜欢被人议论私事的。他若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只需要敲打一句,就会让那些从凤都来的人知情知趣地闭上嘴。
……所以,这件事,他没有打算瞒着他。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凭忽然就笑了笑。
他望着赵长起,浅浅笑道:“你有话对我说?”
无论是他的笑还是他的眼神,都是无比的平静,平静得似乎带上了一丝淡然。
赵长起抿了抿嘴唇。
他想说,这种事或迟或早,总会发生的。坐在陈晏这个位置上,他就是对美色看得再淡,也必须要留下自己的子嗣。
他想说,如果是顾凭以前还身在秦王府后院的时候,那这样一个女人,确实是值得操一下心的。但现在顾凭已经入了朝堂,不但有秦王一系在后面给他保驾护航,还得了帝王赏识。这个时候,陈晏后院中的任何女人都动摇不了他了,也威胁不到他了,他真的没必要在意这些。
但是这些话到了嘴边,他看着顾凭的眼睛,却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
沉默了一会儿,赵长起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我们刚定下来了进攻沉台的法子。”
怪不得这里被清得那么干净,原来是里面在议策。
事关机密,赵长起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将陈晏制定的策略给说了一遍,然后他直起身,笑吟吟地看着顾凭:“这法子是冒险了点,但既然殿下定了,那就是它了。”
冒险了点,你管这叫冒险了点?
顾凭顿了顿,问道:“东洲军那边怎么说?”
“你也看出来了,这法子冒险。便是可以一用,天底下能将它用出来的,也只有殿下一个。殿下指挥冠甲军是如臂使指,但再加上东洲军,那就不好说了。这一战,起码这一路,我们不会与东洲军同进。殿下的意思是,你看看东洲军该如何配合,若有安排,去联系郑旸便是。”
他说道:“这些话,殿下跟郑旸也交代过。”
顾凭点了点头。
赵长起:“顾凭,你还没怎么见过你家殿下打仗吧?这一回你可以见一见了。”
之前,就算是顾凭还在陈晏帐下做小幕僚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在一众谋臣里很不显眼,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一般都是留守后方,不会同陈晏一起上前线。
所以赵长起有此一说。
顾凭抬起眼,淡淡地望了望他。
你家殿下?他想,这话真是说错了。陈晏可不是他家的。
但是,看着赵长起脸上那一抹故作的轻松,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顾凭道:“殿下还在前面吧。”他提起步,边走边道,“我去见见他。”
为什么要见呢?
其实这一面,真是没什么必要。但是,想到与海郡萧氏联婚的消息,陈晏没有瞒下他,就算出于这个,那还是见一见吧。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也无非就是密切的时候,就一面连着一面地见;等到断绝了,那就再也不见。抛开其中的嗔痴喜怒不谈,这世间芸芸众生,也不过就是见或不见,多见或者少见罢了。
顾凭就这么含着笑,向前走着。说实话,他感觉不出多少伤,也感觉不到多少痛意,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七情浓烈的人。就像这一刻,他感觉得最清晰的,只是他仿佛很冷静。
一般人察觉到自己很冷静,就说明此情此景,按说是不该这么冷静的。
但他似乎真的很冷静。就好像酒喝到最后一口,戏听到最后一折,一个早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早知如此。陈晏总要议亲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他身边总会有女人,不是这个,也会有另一个,很多个。
他现在就是在慢慢地读,读这最后一页上最后的字句。等到读完了,这本书就合上了。
枳花照驿墙。饮尽最后一口酒,征人行客还是要各自往来处来,去处去。
相逢一场。一年两年三年,也就是相逢一场。
他终于停下步子,因为陈晏就在眼前。
陈晏盯着他,顾凭的神色很淡静,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猛地紧了紧,伸手将顾凭拉过来,锁在怀里。
顾凭没有挣扎,他只是抬了抬头,直视着陈晏的眼睛,问:“殿下,我们之间会不会断了啊?”
陈晏断然道:“不会!”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顾凭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晏捏住他的下巴,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凭,声音里带着一点奇异的滞:“顾凭,你是不是想……”
——他在问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他在期待什么?
陈晏忽地松开手。
他垂下眸,不辨喜怒地道:“你还有什么想对孤说的吗?”
……
有那么一瞬间,顾凭真想回问他:殿下,你想问我什么呢?
但是这句话被他慢慢地压了下去。
没有必要。
……有些东西,重要的不是陈晏会不会给,而是即便给了,他也不会去接。
既然如此,何必要问呢?
顾凭望着陈晏,忽然笑了一下。
他轻声道:“赵长起已经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我了。南疆山险,殿下千万小心。”
陈晏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43章
顾凭走进了余青戎的院子。
那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落,里面搭着木架,种着歪歪扭扭的藤木。地上摆着几个竹匾,里面晾着不知名的草药。顾凭随手抓了一点,放在鼻尖一闻,清涩中带着一点微微的苦香。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撕成细丝状的花瓣。
余青戎:“想尝尝吗?”
“那试试吧。”
余青戎用热水冲开一杯,递给他。
顾凭喝了一口。有点清冽,有点苦,说不上好喝不好喝。
但他也不是挑嘴的人,索性就这样捧着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余青戎一直望着他,挑了挑眉,将两粒梅子抛进了他的杯子里。
顾凭再喝一口,整个人就顿住了。
这两粒梅子不加还好,一加,苦中又带上了无法形容的酸,酸得他有一下舌尖都有点发麻。
他只好无语地把杯子放下。
余青戎笑了笑:“在想什么呢?”
顾凭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在摇椅上躺下:“有时候啊,人明知道这花有开时,就有落时,但是真到了看花开败的那一天,难免还是会生出一丝感慨……你说,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余青戎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道:“那花泡出的茶水,是提神的。你今晚估计睡不着了,想不想同我去山里逛逛?”
去山里?也行吧。
顾凭点了点头。
余青戎弄出来一辆马车,他跨上马,驾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