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水真答应得很痛快，江国远远没到四面开战的时候，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次做事都把随国拉上，不辞把所有的好处让给对方的原因。

有随国顶在前面，江国多少还能安稳一些。至少楚国举目四望的时候，更多能够吸引它视线的只会是代表更多利益的大国，而非江国这样的弹丸小国。

水真答应得太痛快了，总让水巫觉得哪里不对，他没办法表示这种憋闷的感觉，最终拎着水真去了江边，直接把水真扔到了江水里。

真的是扔，这位看着普通的老人拥有着壮汉都难以匹敌的力量，猝不及防的水真还在想刚才移动的速度一定不是正常的，是缩地成寸还是类似效用的什么巫术，下一刻，他就感受到短暂的漂浮感，然后坠入了水中。

努力想要冒出头来的水真能够听到来自岸上的呜咽之声，如同祭祀那天听到的一样，但是又稍有不同，没等水真听到不同的地方是什么，水真便感觉到了周围的水带给他的一股压力，沉浸在水中的他应该能够感受到水的浮力的，可是他却感觉到了泥土的厚重，好像要把他活埋了一样的压力。

是巫力？

是巫术？

压抑着自己要用精神力的欲望，水真细细感受着，在他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感觉到了体内似乎有什么在跟外界连同，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沉浸在羊水之中的胎儿，所有的一切都是水，自己也是水… …

完全沉浸在水中，耳边听到的声音变了，那像是一首歌，并非他能够理解的语言，不是能够用声音传递的语言，但他却天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那是一首关于水神的歌。

水的无处不在，水的包容万象，水的无所不能，水所塑造的生命，为生命所容的水，这世间，湿润的，汹涌的，流淌的，静默的… …开始便没有结束，它比时间更永恒，比空间更稳定… …

听着歌，水真的心神都沉了进去，他想到了时间长河，想到了穿越过往的所有世界… …渐渐地，他忘记了还需要憋气，他放松了呼吸，自然呼吸着，水没有限制他的呼吸，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全然是压力的水中，一种力量交换着，流淌着… …

岸上，水巫的呜咽之声停了片刻，他的脸色苍白，身形似乎也更加佝偻干扁了，整个人就好像是缩水了一样小了一大圈儿，身上的皮肉似乎也失去了活力，仿佛龟裂的地面，充满了干涸的皱纹。

一双眼紧紧盯着江面，平静无波，流淌的水仿佛停了下来，停在了那一瞬，而下面，那静静躺在其中的人被包裹着，仿佛进入了冰块儿之中，安静地闭着双眼。

算是弟子吗？

他将把江国领到何方？

没有时间了啊！

水巫看着江面，他的视线仿佛落在了更深一层的地方，他的脚下踩着的地面仿佛也是江面的延伸，从这里延伸到更远的地方，让他感受到更多… …

干枯的发被风拂动，他缓缓闭上了眼，无形的力量笼罩着整个国家，国家之中的每一个水姓之人，他能够感受到他们体内潜藏的力量，一点点汇聚到他的感知之中。

嘴唇再次嚅动，微弱的声音缓缓发出，深沉而低哑，发自胸腔的声音让他的气息微喘，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领路”所要耗费的力气也让他觉得艰难，他还有多久的时间呢？

没有什么可以永恒，生于水，死于水，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沉浸在这条江里吧。

目光悠远，水巫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不属于他所感知的地方，看到了弟子的死，贪婪的人啊，终有一日会为贪婪所杀。

身体再次佝偻下去，这种异常的状况让水巫把目光再次投注到了江面上，看到下方的男孩儿，十岁，还是十一岁？他的眼前已经有些花，看不清楚男孩儿的面容，他的唇已经要张不开，声音还从喉间发出，传递到江面之下。

水巫的唇角缓缓抬起一个微小的角度，他的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闭上了… …

“生于水，死于水，你所拥有的一切来自于水… …”

第519章

力是什么？

是抬起一块儿石头所用的力量， 还是血脉贲张所发出的力量，是心中所想化为现实的力量，还是天地之间可被借用的力量，亦或者是那些游离的被吸纳到身体中的力量？

水真所认识的力从来都是单纯的力，就好像科学所说的力和反作用力一样， 再不然就是压力浮力万有引力， 他所认识到的力是这些， 是科学，也有“知识就是力量”的“力”， 一种更加精神化的“力”。

而现在，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全新的，另一种的力，他不要把它如同灵力一样修炼出来， 没有游离的灵气供他吸纳转化为灵力，也不需要像是魔力一样通过咒语和法阵借用天地间的力量。

力， 来自于血脉， 血液的流淌就是力。

这种感觉很玄妙，水真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身在高空俯视着整个江国， 有那么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身在大地，能够感受到地面上的一切，所有与他拥有相同血脉之人， 就好像是一个个蓝色的光点， 有深有浅， 滑动跳跃， 仿佛是在跳动的音符，勾勒出整个国家的轮廓。

他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所有蓝色光点的地方，他都能够过去，所有国土之地，他都能够瞬间到达。

这是水神所庇佑的地方。

一片蓝色光点之中，他看到了颜色最深，几乎成了黑色的那个，那也是最大的一个，它就在自己的身边，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够到。

不知道是什么在蛊惑精神，水真提不起一点儿防备来，他缓缓向着那个巨大的黑色光点靠近，再靠近，然后伸出手，好像是摸到了棉花糖一样，柔软全无着力，却又有什么在牵连着他，勾动着他的血脉，发出丝丝凉意，让头脑更加清醒。

然后，手伸出来，他拿到了什么，一点蓝色钻入手心之中，溶于血液之中，一段咒语就这样无师自通，他知道这咒语的作用，知道这咒语能够做到什么，还知道这咒语更进一步会是怎样… …

冥冥之中，无形的明悟仿佛是这个世界在他面前脱下了一层外衣，让他看到了更为深层的东西。

同一时间，眼前的黑色光点不在了，他的面前变了一幅场景，啊，是水神庙，他认识这种标准建筑，在之前试图寻找水巫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水神庙，还有什么比一个祭祀待在神庙之中更合理的呢？

此刻，那水神像仿佛揭去了一层面纱，让他看到了真面目，不是人脸，不是兽脸，也不是没有脸，那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无数密密的光点，交织成了一张蓝色的网，网罗万物。

他向着巨网伸出手，是在反抗，还是在抓取，脑中的意识反复都迟钝了一下，然后，手指好像触碰到了某种凉凉滑滑的东西，是鱼儿游过的身体，还是珍珠莹润的表面？

一点凉意入心头，脑中一清，又是一篇巫术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能够看到巫术应用的方法，看到它所包含的力量，知道壮大它的方法… …

蓝色的巨网没有网住他，那粗大的空洞最终容他全身而过，他周围的景色再次一变，这一次，他是在云上，凭空跃升的高度让人有一种眩晕感，不用往下看，就会觉得沉重的身体正在拖着他往下走，明亮的蓝色的天空之中，拂过耳边的风都像是蓝色的，丝丝缕缕，清楚得像是画在白纸上的，正在流动。

他伸手，再次抓取，有意识地抓取，这一次会是什么落入他的手中呢？

控水咒。

果然，水巫是能够通过水来施展威能的，好像知道了西国为何总是水患成灾，邻国总是用控水咒搞破坏，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嘴角无意识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水真无视了瞬间画面变化造成的视觉错觉，认真地看向眼前，一片蓝色，这是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