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皙施施然地下达命令：“让少平将人带进到书房，你在楼下等着。”他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黑色的眸眼一转, 落到双目亮晶晶看向他的莫遥, 眼底的寒冷悄然消失，转而变成柔和的汪泉, “想去看看？”

莫遥点头，身过手挽上他伸过来的臂弯。

……

送礼的人被请上二楼的书房。

寂静，静到只有自己重重喘气的呼吸声。

他身边端着礼物的士兵, 情况看起来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 双掌被冷汗浸湿, 炙热的鼻息喷在上唇处，这屋里是没开冷气吗？

他扭转着眼珠子瞥向出风口, 那里有风进来, 是他太紧张, 太热了。

根本没感觉到冷气的存在。

“咯噔”几下, 有人过来了，脚步声杂乱无规则，来的人并不止一个。

被叫做“高层”的人，其实不过是里面高层人员的特助，他的身份虽不低，但跟今天要见面的人比起来，那差的不止一大截，他毫无信心自己能说服对方跟高层合作。不，准确的来说，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机会开口问。

这时，他跟助理都听到清冷到令人透皮一紧的声音：“请坐。”

他堪堪抬起眼，看到黑沉看不见情绪波浪的眼。

心头一振的同时，他还见到了坐在他旁侧的少年，带着还未全部褪去的婴儿肥，白净的脸颊上，微弱的光线从窗口折射进来时，甚至能看到上面细软的小绒毛，他那双仿佛由繁星缀满的琥珀色双眼，带着审视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他见到少年眼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看起来，要比旁边那身形高大，气场卓绝可怕的男人更加友好相处。他不由地想着，人已经本能地有所行动。

“江队，莫种植员，这是高层准备的一份见面礼，请望收下。”

是那幅被别人竞拍下来的《紫禁城》，竞拍价值高达1200万贡献值。

现在它放置在精美的礼盒中，礼盒四周是智能监控系统，只有秘钥跟眸孔解锁，才能取出来里面的宝物。

莫遥微微地倒抽了口气。

西方基地好大的见面礼，就这样轻易地送了出去？

这么一对比，A区基地确实是抠门到没眼看，莫遥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回去跟江博士或者蓝博士提一提，就说他在西方基地收到了不少好东西。

脑海里天马行空地想着，莫遥面色丝毫不显，淡淡地回绝：“这礼物太贵重了，不能收。”

“不……”高层特助下意识地反驳，回过神来他冷汗从额头渗出，僵着脖子道，“在得知莫种植员将要抵达基地参加这次的拍卖会，高层就在苦恼着如何接待您，想了许久想到博古馆里曾收录了一幅来自古老东方国度的画作，想着莫种植员会喜欢。”

说到后面，他僵硬的声线也逐渐找了回来，作为特助他见过的大佬级别的人可不少，今天之所以表现有突兀，完全是因为那S级异能者的威压。

特有的威压将他压制得大气都不敢喘，可在面对莫种植员的好奇凝眉时，不得不郑重地解释：“请莫种植员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这不过是高层的一片心意。”

他当即示意助手将礼盒放到桌面上，两人齐齐地后退一步，脸上带着是无上的至高诚意。

就这样？

莫遥不确信地眼角余光看向江一皙。

厚重的红木桌下端，两人双手合十地握着，此刻他的手指头被轻轻地捏着，是江一皙给他的回应。

莫遥微颔首，眯起眼道：“那多谢贵基地的好意。”

算是收下这份礼。

对方给他送来这么大的一份礼，他自然是要回礼的，可是上来的匆忙，他并没有想到要回赠什么比较好。

于是，他沉默地没主动开口。

高层特助等了等，几分钟后他终于确定了莫种植员是收下礼且没再其他的意思表达，只能遗憾地说了告别的话，带着助理离开。

他们一走，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融洽不少。

楼少平在礼盒前端详嵛洒着，口中连连“啧啧啧”地嘀咕着：“这东西看起来没啥什么特别的，怎么就拍到那么高的价格啊。”

“应该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江一皙修长的指骨曲起轻叩桌面，神色冷漠地分析。

莫遥轻蹙着眉：“他们怎么打探到我喜欢什么的啊。”

楼少平笑起来，道：“那还不简单，当初你跟小飞他们去参加特卖会并没有特意的隐瞒信息，只要有心人深入一查就知道你拍卖走了一件叫做青花瓷的东西，这好像也是废城前的古董来着。”

莫遥一愣，瞅向江一皙。

江一皙接收到他的目光，朝着他勾动唇角。

莫遥：“……”看来是真的啊。

他忧心忡忡的琢磨道，“那我以后要不要不让别人知道我的喜好啊。”

江一皙笃定道：“不用。”

这次，楼少平也附和地说：“能琢磨你喜好的只有两部分人，一部分是想讨好你的，一部分则是想要从喜好方面对你下手。现在后面那部分人几乎不敢有所行动，甚至可能还会转投向第一部 分人的行列里。”

只要他们做实了跟西方基地合作的消息，那么对于剩余的其他几个中小基地来讲，这是莫大的吸引力。

简单来讲，谁不想拥有来自莫遥出品的种子？

就单单林路沅、刘郁等人就收到了不少其他基地的盛情邀请，希望能跟A区合作，他们愿意主动提供一条最为安妥的供应链运输路线，全程护送交易的货物。

但因为目前基地产出的粮食只供应到自家基民以外，还有部分供应到B区基地后，剩余的扣除掉每季的储存量，剩下的并不算特别多，便拒绝了好几次其他基地的合作邀请。

这些消息，他们都会在闲暇时间下跟莫遥讲。

莫遥很快就想到了这方面上。

想到什么，楼少平收敛起脸上的嬉笑表情，严肃道：“小莫，你……回礼吗？”

安静几秒。

莫遥捏着手指头，他也不确定：“回礼吧。”

不回的话，会显得他很没有礼貌。

但是回个什么是个难题。

目前他能眼都不眨地拿出手的就只有“原始的牧草”种子。牧草种子价格最为便宜，虽需要的种子数量最大，可是它却是很多基地梦寐以求的。

“会不会太贵重了啊？”楼少平偏头去看江一皙。

莫遥也看了过去。

只见江一皙沉冷着黑眸静默了足足几秒，微抬起眼睑地睨向他们俩：“可以送，基地的存在是确保人类能生活在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里，在我们大多数异能者的使命中，人类最高利益至上。”

“但这些，都与你无关。”江一皙眼睛深深地望着莫遥，微冷的指腹轻拂上他细嫩的侧颊，留下一抹粉嫩的红印，他克制地收回手。

他继续沉稳道，“所以你只要想，怎么做都可以。”

莫遥与他四目相对，如此亲近的距离，几乎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身形高大的楼少平当即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他呼吸都变浅了：“我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真的能有那么大的能力，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坚定地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一切吗。

莫遥叩心自问，他可能做不到如此的洒脱。

他一直不是个洒脱的人，扭捏、犹豫不决、不够坚定这样的词汇一直跟随着他这么多年。莫遥也想到去改变，可是长达十几年的自卑自我怀疑的生活里，他似乎已经做不到如此肆意挥霍。

可是，这一刻，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江一皙。

他想成为江一皙说的那种人。

“嗯。”莫遥喉结滚动着，搓在一起的手掌渗着细细密密的薄汗，他吸着气，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我想送。”

江一皙嘴角勾起笑意：“好。”

接着，他顺手拍拍他柔软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