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要拯救的主角都重生了(88)

作者:长白不白 阅读记录

天子哄人睡觉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大不敬,只是两人之间不敬的地方海了去了,早已无人在意。

陆川延从来没有过被哄着入睡的经历,闻言睁眼,语带疑惑:“陛下想如何哄微臣入睡?”

谢朝想了想,道:“朕可以为王叔唱催眠曲。朕八岁之前……母妃就是这么哄朕入睡的,歌谣的每个字,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提起熹嫔,谢朝的声音低了一瞬。陆川延哪里还敢说不,生怕自己不经意间触及到小皇帝的伤心事,立刻道:“如此,便劳烦陛下了。”

他闭上眼,听见谢朝很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小皇帝也是头一次干哄睡的活,一开始像是还有些放不开,声音很紧很干,勉强保持着还在调上。唱了两句后,像是慢慢找到了状态,语调变得悠扬起来。

他本来就有一把少年泠泠的好嗓子,低低唱曲的时候虽没有女子的柔婉,却也悦耳之极,像是草原上的幼鹰展翅,清脆的鹰鸣响曳行云。

虽然是催眠曲,却没什么催眠的用处,更多的是听来欣赏。

陆川延安静地聆听,虽然还是没有睡意,但是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原本的浮躁烦闷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心情随着小皇帝的歌词变得愉悦不少。

只可惜这首催眠曲并非汉话,语言晦涩,转音奇妙。陆川延一个字也听不懂,只猜测应当是西胡语。

他呼吸平缓,谢朝可能以为王叔要睡着了,声音越来越低,很快落下了最后一个音。陆川延闭着眼,能感觉到谢朝屏住了呼吸,慢慢将脸凑近,似乎是在观察自己是否已经入睡。

陆川延暗暗好笑,进一步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谢朝似乎松了口气,些许热气喷吐在他的下巴上,痒意莫名。

陆川延睫毛微颤,见小皇帝迟迟不退开,他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住痒意,呼吸断了断。

很像是已经快要睡着,又被谢朝鬼鬼祟祟的小动作给吵醒了一样。

谢朝顿时不敢动弹了,小声道:“王叔……你刚刚是不是要睡着了?”

陆川延顺着他的话,语气怔松恍然:“陛下的催眠曲当真有用,微臣刚刚已经半梦半醒了。”

谢朝立刻积极道:“那朕再为王叔唱几遍!”

陆川延稍稍换了个姿势,不经意问:“陛下的这首催眠曲,可是西胡语?”

谢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说道:“我母妃是在西胡长大的,来中原之后才学会的汉话,会唱的歌也全是西胡语。”

“西胡人生长在草原上,没有什么机会写字。所以他们的语言并没有字体,只能说,不能写。”

只能说不能写?

陆川延蓦地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那几首词。

右丞能与西胡之间保持密切联系,他极有可能是懂西胡语的。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忽略了最本质的东西,这词曲的真正用法,其实根本就不该从汉话的角度出发呢?

陆川延的呼吸陡然粗重几分。

他猛地坐起身,在谢朝迷茫的眼神中,陆川延急匆匆披上外袍,点燃烛台,对小皇帝道:“陛下接着休息,微臣去去便回。”

谢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叔,你这是……?”

陆川延再顾不得许多,扔下一句“陛下当真帮了微臣大忙”,接着就举着烛台出了主殿。

谢朝:“……”

他做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唱的催眠曲?

可是催眠曲的本意不是为了哄王叔睡觉吗,怎么害得他更精神了!

谢朝忿忿地捶了捶枕头,长吁短叹一番,最后只能很是哀愁地独自躺回去。

长夜漫漫,看来今晚少不得独守会儿空床了。

-

上辈子,因为常年与西胡打仗的原因,陆川延勉强对西胡语算是一知半解,懂但懂得不多。再加上时隔三十多年,仅有的那点记忆更是早已忘了个精光。

唯一精通西胡语的副官驻守边疆,并未跟到皇城;其他心腹的西胡语也和陆川延半斤八两,且因许久未用而生疏不少——难怪始终没有一人联想至西胡语上。

心腹幕僚受到摄政王紧急传唤,深更半夜聚于偏殿之中。在得到新的思路后,他们如打了鸡血般各自揣摩,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勉强得出了些结论。

时间不够,再加上几人的西胡语都造诣不高,所以只能断定一点:这词曲与西胡语有关。

以词牌名《蝶恋花》为例,将其每句词的头尾两字摘出,排成一行。

接着不看字句本身意思,务必念出声来。

那么这句看似狗屁不通,早早就被众人排除在可能之外的话,听在他人耳中,单单只听发音,便像极了一句西胡话——只是语调起伏还略有些奇特。

原来如此,原来这看似正常的词曲,竟然是通过西胡语来传递消息的。

这种方式巧妙就巧妙在,寻常人下意识便代入了汉话,看着排列组合出的一组组驴唇不对马嘴的句子,又下意识觉得肯定排列错了顺序,并不会再特意读出声来。即使侥幸读出来,也极大概率会因为不懂西胡语摸不清其中门路。

若非摄政王英明神武,任凭他们再想个一百年,恐怕也参不透其中玄机。

想出这种方法的人,当真是……当真是奸险至极!

幕僚们又是后怕又是悚然,同时也对摄政王更多了一层深深的敬畏与看不透。

陆川延深藏功与名,只当机立断,命心腹连夜于京中秘密寻找精通西胡语的能人,且务必不能惊动右丞。

安排妥当一切,天已蒙蒙亮。

陆川延始终记挂着小皇帝,等待心腹幕僚们全部离开后,便又回到了主殿。

室内红烛袅袅,落下灯花。谢朝果然没睡,背靠着床头,手里拿了一本话本子在看。听见陆川延回来的消息,他将手边的话本一丢便看过来,眼尾带笑:“王叔可是忙完了?”

谢朝本就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红烛暖光下,他这闲适一笑,像极了勾魂夺魄的妖精,带着几分平日装乖时未曾显露过的妖魅与侵略感。

陆川延心头一跳,似乎从这一刻才恍然意识到,谢朝并不仅是在他面前装乖的小狼崽子,还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人。

心头的异样感只在一瞬间,不管心中怎么想,至少明面上,陆川延很快又变回了那个稳重自持的摄政王。

他答应一声:“天色太晚,陛下明日还要上朝,所以暂且告一段落,等白天微臣再继续商议。”

顿了顿,陆川延真心实意道:“多亏了陛下的提点。”

要不是小皇帝今晚突发奇想,要为他唱西胡歌谣,恐怕右丞都已经联合西胡发起进攻了,陆川延还是不解其意。

谢朝:“……所以朕到底提点了王叔何物?”

陆川延眼看着马上就要捏住右丞的心脉,证据即将确凿,也不再瞒着谢朝了,轻描淡写道:“微臣怀疑右丞勾结蛮夷,与西胡里应外合。”

谢朝愣了个结结实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右丞?勾结蛮夷?王叔之前不是只怀疑右丞结党营私吗,怎么又与西胡扯上了关系?”

真实原因不可能告诉谢朝,陆川延避重就轻,几息内就找好了理由,再次将醉香阁推出来挡枪:“上次右丞邀诸位官员听曲时,微臣注意到他与那歌女往来密切,故而回去着人调查一番,发现她有西胡血统,而且背景被人抹得很是干净,不太正常。何况刘家一事之后,微臣直觉陈路此人过于老辣心狠,之前却一直隐忍不发,恐怕另有图谋。”

被他这么有理有据地解释一番,明明是没影的事,也显得十分可信。

谢朝自然对自己的王叔信任无比,闻言恍然大悟,眉头紧锁,应该是怀疑自己上辈子死亡背后的真相了,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右丞藏得如此之深……”

陆川延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莫名地不想看见小皇帝皱眉,道:“有微臣在,陛下无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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