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12)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陈大哥,刚刚何事?”

咸鱼气愤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并用力地关上了院门,也发出了一声沉重而破落的响声。

豆灯闪闪烁烁,爆了一个灯花。

蕃氏放下针线,拿起拔灯棒挑了挑灯花,而后方向室外望了一眼。

陈定关好院门回来,重新在席子上坐下,假装没看见夫人的眼神。

“那寡妇又怎么了?”

“无甚事,”抄书匠略有些尴尬,“隔壁那个杀猪的错认,聒噪了两声。”

蕃氏冷哼了一声。

“错认?三郎自外面回来时便与我说,羊家大郎亲去送了一挂肉,足有好几斤!”

十岁的三郎是陈定与蕃氏唯一不曾夭折的孩子,但经了几场大疫后,身子也十分瘦弱,此时趴在灯旁念书,听见母亲提起自己的名字,便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父母。

这正好给了陈定一个发作的理由。

“偏你整日里不知用功,只知玩耍嬉闹也就罢了,小小年纪,倒还留心起是非了!”

蕃氏停下缝补的衣服,抬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他不过见了人家的猪肉,眼馋罢了。”

那张又长又瘦的脸终于垮了下来,坐于一旁,继续不吭声地抄起了竹简。见到气氛不对,三郎也赶紧埋下头,用心念起书来。

灯下的这间堂屋其实并不算寒素,席子略有破损处都被精心缝补了起来,几件木器也保养得十分精心。墙上挂着彰显士人身份的佩剑,柜中摆满竹简,窗下矮几处亦置了两三摆件。陈定曾有位故友来访,赞其古朴高雅,令人一望即知主人心胸。

什么心胸!蕃氏又瞥了一眼丈夫,明明才三十出头,经年累月的抄书已经将背也抄得有些驼了,便是这般模样,白昼里妄想着有一日朝廷能平复党人之名,重新为官执印;下夜里嫌弃身侧的妻子性情不柔顺,还要幻想纳了那个当垆卖酒的小寡妇!

想起小寡妇那双未说话时先带笑的眼睛,蕃氏不觉紧紧地捏住了丈夫换下来要她缝补的这条裤子:若不是孩儿就在身边,她一定要跟这个贼汉分说一番!

察觉到妻子心绪不佳,陈定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说晚上一家子都守在这一盏灯旁的确寒素了些,但其实也挺不错,至少有三郎在,妇人总得顾忌三分,不好什么话都骂出来。

灯花又爆了一下。

夫妻俩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攻读经籍的儿子,觉得虽说拮据了些,其实这般日子也还过得。

若是新帝登基后,能迎来一位英主,轻徭役,重民生,平复党锢之冤,重见清平世界,那该有多好呢?

如果可能的话,咸鱼想把所有她知道的不知道的骂过的没骂过的话都骂一遍,包括但不限于问候男性亲友女性亲友祖宗八辈历代墙头。

新搬的家,家当都没几件,空空荡荡的两间陋室,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呢?

……只有那个没吃完的猪头啊!

猪头啊!!!

她清晨临出门之前将猪头和饼子都放在了灶台上,到了晚间一看,饼子还在那儿,也就多几个小脚印罢了,猪头却是被细细的啃了一遍!

啃也就啃了!也不知道哪只该死不死的老耗子啃起猪头没把握住力度,卡在骨头缝里,还留下了一颗牙!

她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燃烧起来了。

屋子黑乎乎空荡荡,但对她来说老鼠洞并不难找,灶台旁的墙缝下有个很不起眼的方便出口。拿手扒一扒,砖石泥块虽然对耗子含情脉脉,对她的手指却毫不客气,扒了半天没扒开这个口子。

就在她准备再一次向背后伸手时,黑刃先发制人的打断了她。

【你听说过吗?老鼠窝通常不止一个出入口。】

【我不在乎,有几个出入口我都给它拆了。】她冷冷地说道,【吃了我的就得给我吐出来。】

【……原来今天的曹将军给你发了一笔安家费,那恭喜了,其实我也早看这房子不爽了,重盖一遍挺不错的。】

……她滞了一下,黑刃轻飘飘的声音又响起在脑海里。

【哦对了,鉴于隔壁就是那位小娘子家,你挖起老鼠洞说不定会挖到她家去,做好准备了吗?】

【……明儿我买点老鼠药去。】

【这听起来还像话,】黑刃满意地说道,【但是你不先考虑一下,明天的难关怎么度过吗?】

寅时鼓敲过,城门忽然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马蹄声、脚步声、铠甲摩擦与武器碰撞时发出的冰冷金属声。

她悄悄起身,走到院子里,轻手轻脚地卸下门栓,小心地拉开一点门缝,探头向外看。

在黯淡的天光下,执旗兵骑在马上,手擎炎汉旌旗,一队又一队地傲然经过。

将旗上写着一个“曹”字,但她看了一小会儿,没看到曹老板。

……等她想收回脑袋关起院门时,发现街坊邻居们全在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观看。

……甚至还包括眉娘,大概是气消了,看到邻居转过头来打了个照面时,也没立刻关上门,到底还是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笑容。

中平六年夏四月十三戊午日,大行天子灵前,何进拥立何皇后所出皇子刘辩为帝,皇帝年纪尚幼,尊何皇后为太后,并请临朝称制。

众人皆知先帝宠爱小皇子刘协,董太后及十常侍亦十分疼爱这位小皇子,而今却徒为陈留王,再加上大将军突然带禁军入宫,天子的皇位到底稳不稳当,市井自然多有议论。

不过对咸鱼来说,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老板会不会因为她左脚先进门而开除了她。

肉铺老板亲自登门送猪肉,买家不仅收下了猪肉,还请这位老板进屋聊天喝茶,天色暗了有客人在也不点个灯,其实这事也不必翻来覆去细想才能明白……

汉朝时对寡妇再嫁颇为宽容,民间甚至有传言说寡妇命贵,不是大富大贵的男子配不上云云。

羊喜虽说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中产是妥妥的,城中有房有地有仆役,甚至还有匹马!

但眉娘和羊喜要真有什么,这就……

今天的咸鱼的确是左脚先进门的。

除了洒扫的仆役,抓猪的帮佣之外,平日总能见到的羊喜今天却没出屋,屋檐下只立着一个妇人,也是二十余岁,一身素服,鬓间只戴了一根木簪,生得寻常,算不上好颜色,但翻看账本的模样颇为精明。

见她进了院子,妇人忽然将账本放下,颇为热情地向她招了招手。

咸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是认得这位夫人的。

但她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

这位素有令名的羊家少夫人在上下打量她,并且声音绝对超出了一个正常资本家的温度。

“我听贩木器的刘伯说了,他亦是昨日进城的!你昨日辛苦,那般险境,你竟一头猪也未丢,稳稳妥妥地带了回来,当真是个人才!”

“小人只是侥幸。”她僵硬地答了一句。但少夫人不肯放她去干活,还在亲亲热热地跟她聊天,从故乡还有没有亲友到家里柴火够不够用,零零碎碎跟曹老板似的又问了一遍。

不过曹老板的高深莫测这位少夫人还是比不过的,这番闲聊到了最后,她还是笑眯眯地问出了死亡问题。

“听说小哥昨日惹得眉娘子不快?”少夫人以袖掩口,“怎么了这是?”

……咸鱼左右看了看。

周围的帮佣们都在低头干活,谁也没有把眼神分一个过来。

第10章

咸鱼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但汉朝人民似乎乐趣不太多,所以街坊邻居们互相消息共享就成了一大娱乐,只要你听力够好,从早到晚总能听到些。再加上提前察觉到咸鱼有点奇怪的讨人嫌,为了防范于万一,张缗曾经给她科普过老板的家庭关系,所以这位老板娘的事儿她还真知道点儿。

这位老板娘长得只能算中人之姿,不是雒阳本地户,还是继室进门,但肉铺这群壮汉们除了惧怕老东家羊四伯之外就是她了……理由也颇简单,少东家羊喜平日游手好闲不大干活,所以银钱账簿和仓库都是老板娘来管,然后再发老板一份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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