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18)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她守在门口,小黄门躲在院墙下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脚步声渐渐远去,火光也隐入黑夜。

整座雒阳城仿佛又陷入沉睡,只有北方夜空中的火光未曾熄灭。

但谁也不敢出什么动静。

直到小黄门突然慌张地跳了起来!

……一只老鼠从他的头顶跳了下来,飞快地钻进了菜地里。

小黄门眼含热泪,嘴唇抖得跟筛子似的,没等说话,泪水就落了下来。

“奴婢,奴婢并非……”

……………………

难道说鼠婆想要的供品是这个小黄门?这有点不人道吧?况且这么大一个孩子怎么吃啊?

秋夜寒凉,小黄门只着中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模样有点可怜,还是带进屋里好了。

……其实屋里也没暖和到哪去,她虽然是5魅狗,但她身强力壮不怕冷,是荒野求生冬季地狱版的专业玩家,自然不会考虑购置炭盆。

造坑倒是尚有余热,上面温着一壶煮沸过的山泉水,她倒了一杯递过去,小黄门却不接,只在那里睁着眼睛,迷茫地四处看。

……她忘记只有她自己有黑视这件事了。

“喝点水。”她拉住他的手,把杯子放进他的手里。

小黄门抱着杯子呆了一会儿,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特别标准的大礼,“郎君大恩,结草衔环,不能报也!”

……杯子里的水也洒了一半,全洒席子上了。

“……宫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待扶起来后,重新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次小黄门终于可以坐下来慢慢喝水,讲一讲宫中发生的事了。

“那几日……人心不安,人人都看着张公的脸色,而张公亦看太后的脸色。

“大将军三番五次地逼迫太后,若太后轻轻点一个头,常侍大人们便将要人头落地。”

“但是太后不同意?”她问。

提及于此,小黄门转身向着北方磕了一个头。

“太后是重情之人,是奴婢们连累了太后。”

“十常侍为何会与何进如此水火不容呢?”

小黄门沉默了一会儿,“奴婢入宫不过三年,所知不过以讹传讹,恐污郎君之耳。”

“反正该死的都死了,”她说,“不该死的估计也死了,说说也无妨?”

……好像这话有点不对劲,至少在黑夜里,小黄门的脸上露出了很纠结的神情。

但他最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宫中传言,此皆党人遗祸,袁本初造谗言于大将军之侧,欲尽诛宫中黄门,以告天下。

“但郎君细想,天下之人皆可杀十常侍,大将军身受提拔之恩,怎能如此呢?”

好的,曹操的异姓兄弟袁本初是个喜欢传谣言的人,记在小本本上。

“何进既为大将军,为天下苍生决断也是常理,何况城中尽有传言,十常侍专权横行,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引发黄巾之乱,宦官们现下又如何能喊冤呢?”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愣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又一次叩首。

“郎君所言是也。”

……虽然她不擅长察言观色,也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小黄门的复杂情绪。

之后的事基本上与市井传言也差不多了,何进谋事不密,几次进宫觐见何太后,都表明要诛杀十常侍,终于令十常侍下定决心,率先下手。

而后禁军开始攻打宫门,又放火烧宫,中黄门宿卫宫中,直守门户,与禁军僵持了两天后眼见坚守不住,张让便带着天子与陈留王奔去了北宫。

“禁军杀入宫中后,便关起了宫门,勒兵捕杀黄门,不论年少年长,见者即杀。

“除却宦者,宫中还有许多杂役,还有每日领命入宫做事的小吏,举凡没有胡须者,尽皆死于刀下。

“除了奴婢这等阉人,最惨的是那些优伶,其中有许多少年人,来不及解开裤带自证身份,便……”

虽然在描述几乎可以算作黑色幽默的场景,但无论她还是小黄门,都不会觉得那个场景好笑。

这个小宦官不自觉地又开始颤抖,但他只抖了一会儿,便平静下来,话语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度惊恐过后的麻木。

“奴婢从未见过那样的血,到处都是死人,还有割了喉咙,一时死不了,却还挣扎的人。

“好在宫中多珍奇,禁军中许多兵士杀得乏了,便四处搜罗宝物,奴婢便是趁着那个时机,装成了死人,而后方能遁出宫来。”

她在想小黄门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

宫中多珍奇,黎民犹饿死。

“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问。

小黄门的神情一瞬间变了。

庄重、崇敬、并且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严肃劲儿。

“先帝是贤明之君,郎君不可听信谣传!”

……她终于明白她当着小黄门的面骂十常侍,这孩子也不辩驳的缘故了。

感情十常侍还负责接锅的。

但为了确认一下,她最后又问了个市井间的流言。

“先帝曾向十常侍们要钱,这是真的吗?”

小黄门毫不犹豫地叩了一个首。

“大人们能为先帝分忧,幸也。”

……这真是一个“什么样的昏君都有人效死”的典型案例啊。

天色渐亮,小黄门受了一天一夜的惊吓,已经在席子上缩成一团,睡过去了。

四邻也渐渐起了声音,有舀水的,有生火的,有喂鸡的,还有说话的。

看起来靴子不准备落下了,她站起身,伸个懒腰,也准备活动活动自己,生火做饭时,巷外远远传来了一阵敲锅般的聒噪声,小黄门一下子便惊醒了。

“阉宦谋反,窝藏者同!见知不举,阖家徒流!”

“……郎君?”

她摆了摆手,慢慢靠近门口,仔细听一听。

喊话的士兵进了巷子,一边敲,一边喊,整条巷子的人谁要是不曾被惊醒,那听力测试肯定是没办法过关了。

但任凭他怎么喊,似乎家家户户都在做自己的事。

士兵的脚步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是谁偷偷指认了吗?还是昨夜小黄门仓惶逃进来时,落下什么痕迹?

她微微弯下腰,浑身的肌肉开始慢慢绷紧时,隔壁陈定家的院门开了。

虽说整条街上的人都要连坐徒流确实过于可怕,况她又不是同大家熟识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尤其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5魅狗,被检举揭发似乎也是正常事,但那一瞬间,心还是沉了底。

……一会儿先打死士兵,再过去暴打孔乙己一顿,她想。

士兵一见他开门,立刻过去发问。

“你知道哪家窝藏了阉宦?”

过了几秒,孔乙己那个拖着长音的声调响起。

“在下要去提水,大人有什么见教?”

士兵很明显不太高兴,又问了一遍。

“我在问你,这条街上可窝藏了阉宦?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里都是清白人家,”孔乙己冷冷地说道,“从不曾听闻谁与黄门有什么往来。”

士兵愤怒地敲着焦斗走了,一整条东三道上都是孔乙己拎着水桶,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脚步声。

……打个水也这么费劲。

家里多了一个客人,预留的水就不够用了,还得去打一桶回来洗漱。

她吩咐小黄门在家好好蹲着,暂时先不要出门之后,也跟着出去打了个水。

清晨的阳光照在这条尘土飞扬的肮脏小路上,时不时有哪家的妇人洗漱完毕,端着残水泼出来,避不避得过全看身手。

一条黄狗趴在路边,见到她便立刻站起来冲她狂吠,待她满脸不善的冲它刚走过去一步,狗子便立刻夹起尾巴,疯狂逃回院子了。

待她拎着两桶水回家的时候,孔乙己一脸颓唐的端着媳妇用过的残水,正在往外泼。

……差点泼她身上。

不过作为另一个狗魅,这人也没说句抱歉,只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准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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