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336)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即使如此,他必须完成伯符交给他的任务。

“孙伯符将军自然是言而有信的,”周瑜说道,“但陆将军都督青州军事,待袁术剿灭后,未必还留在这里。”

“这也不错。”她说。

“那将军为何行此举?!”

陆廉站起身时,有风吹进了营帐,振起了她的衣袖。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已经向我投降。”她平静地说,“我不能为了担忧下一场战争,而杀死不该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人。”

有人传言,陆廉是杀猪出身,卑贱得无以复加,说起来便令人发笑。

因而在她下令三千东莱兵留守历阳,护送那些流民时,东吴军中有了些传言。

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太卑微,恐不能见容于士族,所以才故意行了这些惊世骇俗之事,想如王莽一般,博一个大贤的名声呢?

但此时站在她面前,周瑜忽然发现,陆廉不是这样的人。

她在说一件在她心中理所当然的事。

在她的心中,那些向她投降的东吴士兵,也是可以回返故乡,继续生活的——她难道不知道,就算那些士兵放下刀剑,拿起锄头,他们在田间种出的每一粒米,都可能供给东吴军队吗?!

她难道不知道,曹操二屠徐州,为的就是要杀死那些会供给军粮的农人吗?!

……看她的神色,她似乎完全知道。

……就如同她下令将自己的军粮让给那些流民吃时一般的清楚。

周瑜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最后只能躬身行了一礼,走出军帐。

他需要立刻返回水寨,告知他的将军。

他还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

起风了。

西风正适合顺流而下,因而江东水军重整了旗鼓,也正在谨慎地警戒着一切蛛丝马迹。

孙策站在船头,在翘首眺望着周瑜归来,待见到他时,便立刻舒了一口气。

“陆廉果然不曾为难你。”

“不曾。”

“但也不曾放吕子衡归来?”

周瑜一瞬间想要将陆廉提出的交易瞒下,因为这个对江东太过有利的交易会给孙策带来多大的打击,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岂止是打击,更是一场羞辱。

而更为致命的是,观其神色,听其言辞便知,陆廉是根本没有羞辱他们的寓意的。

她仿佛不是活在这世上的人,她理解,并待世人以宽容,却在用另一套圣贤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因而当周瑜讲出陆廉的想法时,孙策的脸一霎就白了。

“将军休恼,”身侧立刻有人劝说道,“我江东子弟,来日方长啊!”

风卷起了一缕发丝,拂过那张似乎不再意气风发的面孔。

“她舍了一半兵力,我尚不能胜她,成就她磊落如丈夫的美名!什么来日,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孙伯符百感交集地叹了一口气,“她若当真留在淮南,什么人能同她争雄呢?”

“话虽如此,她不过也是凡人之躯,是人就有输有赢,有生有死!”

凡人之躯,自然不免一死。

当那个部将讲了这样的话时,其余人脑子里不免立刻浮出那样一幅画面。

如果有什么刺客,能够在陆廉出门落单时……

孙策忽然笑了,而且刚开始是一声两声,后来便越来越大声,笑得激烈得要咳嗽起来。

“将,将军!”

“英雄岂能死于刺客之手?”他冷笑道,“尔等分明是在辱我!”

“……将军!小人知错!”

这位江东的英豪在告知周瑜,他同意陆廉的要求,承诺那些士兵回乡便会退役耕田之后,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开船!”他说,“待得五年,十年之后,我重整兵马,总该再来与她会上一会!”

第236章

流水潺潺,仙鹤躲在竹林深处睡得正香。

竹帘将阳光一丝一缕地滤进来,再将热气挡出去。

案几旁的铜盘上,冰山正慢慢融化,但在山顶上还堆了一捧紫莹莹的葡萄,滚了冰珠,剔透发亮,一见便令人心中清凉。

庐江太守刘勋就这么坐在冰山旁,宽袍大袖,却一点也不见清凉惬意之色,反而时不时还要取了细布帕子来擦脸上的汗。

他的确是有一点心宽体胖的风度,毕竟男子到了他这个年龄,又一贯养尊处优,喜好美食美酒,出入又有车辇,自然就容易胖上一点儿。

但因战事之故,他这两个月已经是清减许多了。

尤其从三日之前,他的收到一封书信后,就开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又格外的消瘦了些。

但今天的消息尤其令他坐立不安。

十日之前,刘备于下蔡大破纪灵,斩首万计,纪灵已经领兵撤回了寿春城下。

袁术式微,天下为之震动。

消息是今天才传到皖城的。

……为什么今天才传到皖城!

这位太守一面叹气,一面摇头,待他这样垂头丧气了一阵后,才抬起头眯着眼睛在廊下寻了一圈。

“你,”他随意指了一个仆役,“去请子扬先生来。”

仆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疾行而去。

于是刘勋又将案几上的一个小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三日前收到的那封书信。

这封信他已经看了很久,就连信上那雄浑有力的字迹都快要描摹下来了。

但他还是又看了一遍,仿佛想要从里面找到一点能支撑自己的力量源泉出来。

直到屏风后有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

“耶耶……”

刘勋一个激灵,连忙将信重新放进匣中收好,才转过头来怒瞪了他一眼。

“你已及冠,举动竟还是如此轻浮!鬼鬼祟祟在旁窥看,全然不像世家子的风度体面!”

那个面颊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年不敢回嘴,只能束了手,一副委委屈屈,虚心认错的模样。

刘勋又瞪了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几眼,那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怒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好好读书,跑来做什么?”

听了这话,五郎便快步上前,凑到了父亲身边跪坐下来,“耶耶,儿子听说了一件事!”

刘勋正为自己的一桩阴谋盘算不自在,听了这话就更紧张了,“什么事?”

“龙舒那个小吏焦章,就是娶了刘氏女的那个!听说因为母亲不喜的缘故,将刘氏女休弃回家了!”他欢欢喜喜地嚷道,“儿子想……”

刘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已经说过了!”刘勋说道,“不是说龙舒令长为他家儿子去提亲了吗?”

“可是刘家回绝了!……耶耶,耶耶,”少年的声音随着父亲的目光一路慢慢也低了下去,“儿子想……想求娶她为妇……”

“荒唐!”这位太守骂道,“你是太守家的郎君,为人处世应当谨慎守礼,那刘氏女不过出身商贾,与我家如何相配?!”

“纵她出身商贾,性格既贤,容貌又美,如何不能娶?”

“她是贤妇,又有好颜色,”刘勋说道,“那又有什么用?若是凭这两样就能嫁得称心如意,她如何又被夫家休弃了?”

父亲这话道理很不对劲,但五郎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反驳时,刘勋忽然神色一变,起身冲着廊下招了招手。

“子扬先生。”

于是廊下那位青年文士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

他还不到三十岁,身材消瘦,面容文雅,行动举止间却藏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矫健。

待他登上台阶,走进室内时,五郎已是满面羞愧,小声冲这位先生告罪后,又行了一礼,匆匆便离开了。

刘晔静静地注视着太守家这位小公子离去,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笑吟吟地与刘勋一同坐下。

“曹公已取汝南。”

他半句寒暄也没有,声音既静且冷,仿佛早就知道刘勋寻他来有什么事要商量。

于是庐江太守便不吭声了,只坐在那里,低头想事。

刘晔一点也不急于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而是伸手自冰盘里取了一枚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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