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471)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见到别人饿了,他心中就会难过,想要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吃。

属下因为犯错而哭泣哀求,他也会心软宽恕那些人,不令他们受到惩罚。

他不穿美衣服,不蓄姬妾,不住华丽的宅邸。

他就这样磕磕绊绊走了半辈子,竟然位列三公,获得了想也没有想到过的荣誉。

这个可怜的武将于是将自己坚守的这条路当了真,也将身边人的话语当了真。

他听完了杨丑一席话后,感动得眼圈红了,抓住他的手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虽无余财,但我必为你表奏朝廷,”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叔益,叔益,你的家产,我必定一文不少地补给你!你劝劝他们——你劝劝他们!他们是我带出来的好儿郎,这不该啊!”

一旁的眭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心里好像有把刀子在搅,又好像有许多个声音在说话,有声音说就信杨丑这一把,若他真能劝动那些士兵,岂不是少死了很多人?

又有声音在他心里冷笑,说要是他劝不动,结果又如何呢?

太阳渐渐要落下去了,野王西北两面被太行山所包围,因此阳光散得格外得早,未时刚过便起了风,冷厉刺骨。

残阳如血般泼洒在辕门前,映得士兵们的神情格外阴沉。

他们已经挟持了那些军官,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南下,毕竟对于这些老实巴交的士兵来说,造反不是一件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事。

“再等一等!说不定大司马就回来了!”

“他总该给我们个交代的!”

“大司马是个好人,他不会对不起我们!”

这样的声音还会稀稀落落地响起,直到远处一队人马来到了营前,为首的正是杨丑。

“杨将军!”有士兵立刻充满希冀地喊了起来,“是大司马派你来的吗!”

“他是不是愿意听一听我们的——”

“你们这些人!竟还傻站在这里!”杨丑跳下马便开始了破口大骂,“你们岂不知眭固已去调兵,马上就要来弹压你们这些叛军了!大司马纵有心,也不得不舍了你们哪!唉!唉!大司马是我的主君,我不能违了他的命令,但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就这样白白送死!车上是我的家财,你们快快分了去!赶紧跑路吧!”

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时,那一张张阴沉、愤怒、委屈、恐惧的脸终于变得狰狞起来!

“逃?!”士兵咬牙切齿,“是他张杨负了我们,不是我们负他!我们为何要逃!”

“我们从并州来到这里,已经十年啦!”

“我们的家都被胡儿占了!我们的亲人被杀的杀,掳的掳,张杨不曾带我们回去报仇!”

“河内的粮食明明够我们吃的!他偏还要供养朝廷!朝廷!朝廷给了我们什么?!”

从人群中爆出一个尖锐而又凄厉的声音,“杀张杨!”

忽然一片寂静。

天将暗,只有冷风掠过这座营地,用同样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应和了他。

很快接二连三的吼声响起。

“杀张杨!”

“杀张杨!”

在张杨还不知道军营里发生了什么事时,早有信使快马加鞭地跑到了雒阳城中。

刘晔读完后将这块写了字的丝帛扔进火盆里,略一思索,招手将仆役唤来。

他来雒阳时带了许多财物,现下几乎已经送尽,只留了最后一匣金饼。

这沉甸甸的木匣里附上了另一封信,由仆人小心翼翼地抱出了门。

面白微须,气度文雅的中年文士仔细看完信之后,摸了摸胡须,向那个仆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吕布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得劲。

这可能是从张杨安置了那些溃兵之后开始的,听说他不仅收了溃兵,还安置在孟津城,吕布特地跑过去苦劝了一顿。

但张杨没有听。

“我若是不收留他们,他们又能去哪里呢?兖州残破,冀州数番围剿他们,并州亦为异族所据,奉先,你说,他们该去哪里?”

此时操练已毕,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有十几个士兵正在一间烧得只剩下半壁墙的土屋下,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张杨出神地望着他们,喃喃自语,“你要他们去哪里?”

“稚叔,你并非什么治国□□的丞相,你我皆不过武将,喂饱自己那几个士兵已经不易!怎么还能管别人!”吕布这样着急地说道,“这城我是极熟的,你既做不来,那便我来!你令人守住城门——”

“奉先,你为何对此城极熟?”

吕布忽然哑住了。

“守住城门,”张杨叹道,“而后复如丁公事耶?”

他已经屠了孟津一次。

他还能再屠一次吗?

那些面目模糊,浑身焦黑,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第一次从吕布的梦里出现。

即使在梦里,它们也慑于他的神威,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跪在那里,一下又一下地磕头,磕得漫天都是黑色的灰烬,和着模糊而听不懂的哭叫声,求他发发慈悲,饶它们一命。

……就像那日一样。

吕布忽然烦躁地将酒壶推开了。

就在这时,仆役跑过来说董昭登门拜访。

吕布几乎是惊喜的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去迎接这位能够令他短暂地抛开烦恼与忧思的人。

而董昭像是猜中他的心意一般,他走进来时,身后的仆役还抱了几壶酒。

“天色将晚,长夜漫漫,欲与君共饮,一醉方休,未审钧意若何啊?”

吕布伸出大手,用力地拍在他的肩上,“一醉方休!”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门却还未落锁。

因此行走在雒阳街头的人忽然见到十几名骑士骑着马,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城中,一路奔着温侯府而去!

他们是不识得这些人的,因此只能惊慌地避开,再愤愤地骂几声,以为这是哪一家的公卿子弟才会如此骄横。

但跳下马,几乎是砸开吕布府上大门的,却是高顺。

这位一贯沉稳的将军此时眉头紧锁,步履匆匆,连通报也不等,一路便冲了进去。

“将军!将军!”

董昭慢慢地倒了一杯酒,只在唇边略沾了一沾,便放下了,笑吟吟地看着高顺拼命摇晃已经烂醉如泥的吕布,却始终得不到一点回应。

“如此良夜,正当一醉方休,可惜高将军似有要事来寻温侯,在下便不打扰了。”

高顺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这位文士翩翩然离去的背影,手上的青筋迸了出来,却还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只待董昭的身影彻底离去之后,才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将军!张稚叔危矣!”

被他揪住衣领的将军睡得很香甜,他似乎在好友的劝慰下得到了一个美梦,嘴角还带了一丝稚童才有的甜美微笑。

陈宫是又过了一阵才赶到吕布府上的,他连连顿足,“伯逊将军,你这是在等什么?!再不发兵,张杨便真救不回来了!”

高顺为难极了。

“将军酒醉未醒,无法下令,我如何能越权而行?”

“此事是我的主意,将军难道能杀了你不成!”陈宫此时狂怒已极,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的仆役大吼起来,“尔等亲见!是我强迫高将军调兵去救张稚叔的!待温侯醒来,尔等皆为人证!”

“……公台先生!”高顺咬了咬牙,“我去便是!”

在雒阳城外这支并州军点起火把,急匆匆奔向洛水之北的野王时,张杨已经在那里了。

士兵们群情激奋,裹挟了杨丑一路奔着孟津而去,消息传出时,这位大司马几乎无法置信。

眭固求他跟随自己,立刻逃走,但被张杨拒绝了。

“那是我的兵,”他的语气里仍然带着恍惚,像是做梦一样,“他们怎能叛了我?”

“大司马……”

“我不信!”这个四十余岁的汉子怒道,“我虽未建功勋,却待上以忠,待下以诚,我之肝胆,可鉴日月!我非他们口中所说的谄媚小人,岂能在我自己的士兵面前仓惶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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