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49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那人穿着很朴素的氅衣,头戴高官,脚踩木屐,须髯飘飘,又有些年岁,怎么看都是气度不凡的士人,虽说不知姓名,仆役们都觉得他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陈宫满腹疑惑地命人将其请进来,自己也起身走到台阶上准备迎接时,一眼便见到了这位高冠博带的美丈夫。

陈宫脸上的笑容在听到来客自报家门后,一瞬间便凝结了。

“武威贾诩,”这位文士行了一礼,“特为温侯而来。”

陈宫沉着脸,反复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同于他想象中的獐头鼠目,面目狰狞,这位在李傕郭汜间反复献计,被二贼所倚重的奸人是个相貌端正的文士。不知是不是贾诩刻意表现出来的缘故,他的神情看起来温和纯良,微笑时甚至有些憨直的神色。

但贾诩一开口,陈宫立刻就意识到,贾诩当真是天生了这样一幅长相。

“诩欲见温侯,奈何温侯位高权重,若无人引见,恐将事倍功半,”贾诩诚恳地说道,“因此特来求公台先生。”

“令君深受朝廷器重,温侯何敢当此评?”

贾诩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没错,贾诩曾被朝廷封为尚书,而后他辞而不受,又转封光禄大夫,这样一路高官,的确可以当得“令君”的尊称。

……唯一问题是,这个“朝廷”是李傕把持的朝廷,现下钟繇已经持节关中,并且号令各路关中诸侯诛杀李傕,多则一年,少则数月,恐怕李傕就将要传首九边了。

贾诩面色还是很平静,“我原以为温侯率直,智计之事皆由公台先生决断,今日一见,恐为外间谣传罢了。”

陈宫面色冰冷地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始终在猜测贾诩究竟为何而来。

刘表对迎天子是不感兴趣的,而吕布名声在外,以刘表的多猜忌的性子也断然不肯招纳他;

张绣自己尚且只有阳安容身,钱粮皆倚仗外人,他又是个西凉人,如何能与并州军合作?

尽管一时猜不出,但陈宫确信,不管贾诩所为何来,总归不是为了吕布自己的前程。

他心中这样想时,贾诩仿佛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

“温侯的路已经要走尽了,公台先生却还在这里妄自猜疑不成!”

陈宫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投了刘备?”他问道,“你想把温侯卖给刘备?!”

“不仅要卖,”贾诩说道,“而且还得快些,切莫迟疑啊!”

他这样说出口的时候,仍是满脸的真诚,看得陈宫牙都痒了起来!

“贾公有良、平之谋,不为天子扫清天下,却独靠唇舌之力,亡祸于黎民!”陈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怒道,“在下智计短浅,恐不堪贾公驱策,还是速行为宜!”

贾诩仍是不曾愤怒。

他只是慢慢起身,叹了一口气,行了一礼,然后便往外走去。

“陈公台死则死矣,”他说道,“惜乎温侯勇武,绝于你手。”

院子里的冰雪未化,贾诩穿着木屐走在上面,却一晃也不晃。

他走得很慢,身形也并不优美,但仍然稳极了,带着一股坦然的气度向大门而去。

终于在即将走到大门口时,陈宫喊住了他。

刚刚那个阴沉愤怒的陈宫消失了。

现在的陈宫似乎有些绝望,又很是痛苦。

“是刘备叫你来的吗?”

贾诩转过头,瞥了这个憔悴又焦虑的中年士人一眼,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于是陈宫心里什么都清楚了。

吕布是一柄刀,有人欣赏他的勇武,想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会开个好价钱;

有人厌恶他的反复,只想他离自己远些,因此避而不及;

袁绍曾是第一种,刘备一直是第二种,而即将迎天子至兖州的曹操是第三种——既厌恶吕布,又准备利用吕布完成他的阴谋,事成之后,绝不留这柄刀给下一个主人。

因此天子或许会被曹贼撺掇权柄,却不会在短期内伤及性命,而吕布若是带兵进兖州,则很可能活不过这个春天。

陈宫反复地想过并州军的很多种出路,现在这条出路终于摆在眼前。

……贾诩谋划的这件事有些危险,也有些棘手,陈宫想,这对吕布来说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不要紧。

这不是为了汉室,也不是为了刘备,这是为了吕布自己。

第344章

酒席散了,陆悬鱼准备回小沛的临时住处时,被主公喊了过去。

刘备从豫州回来,并不是跑来给她塞胡桃的,他的确有很重要的事和她商量。

快要过年了,即使点了一盆炭,这间客室还是冷极了。

虽说窗子都用毛毡遮挡上了,四面似乎仍透着冬夜淡淡的月光,连同满地清霜一起映了进来。

白天在雪地里待久了,靴子就半潮了,连带着袜子也是半干不湿的,于是就更冷了。

主公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悄悄将自己的脚搭在了炭盆旁。

“今日演练疲惫,又在外面冻了一天,”他这样声音有些发抖地劝道,“你也烤烤火。”

她摇摇头,“没事,我不冷。”

主公悄悄地用袜子蹭了蹭炭盆边,发出了一声莫可名状的叹息。

“你一个年轻女郎,竟比寻常壮汉还要结实,”他感慨道,“你究竟是哪里人,我该派人去那乡里募兵才是,男女都要。”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莫名地惊怵,赶紧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仆役端了煮好的热茶送了上来,倒在杯子里,一股热气氤氲着就飘了起来,被珍之重之地吸进胸腔后,再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大口茶。

现在可以聊正事了。

“曹操的使者已在雒阳,恐怕很快就要传来他上表朝廷,迎天子至鄄城的消息。”

她对天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准备继续听主公讲解。

主公不讲了,“辞玉,你怎么看?”

她捧起了杯子,喝了一口热茶,“什么怎么看?”

“曹操此举,是忠是奸?”

“……我虽然书读的少,”她说道,“也知道他是个白脸。”

主公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白脸?”

……这个怎么形容才对?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用一些别的东西来辅助说明她对曹操的印象。

“我之前跟随我兄出使鄄城时,”她说,“我兄对我说,若将来在战场上见了诸夏侯曹那群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在那里烤火的主公将自己身上的氅衣裹得更紧一点,说话时就显得有些闷声闷气。

“元龙只是恶其屠戮徐州……”

“这就够了,”陆悬鱼平静地注视着主公,“我不在乎他是忠是奸,夏丘城的百姓也不在乎他是忠是奸。”

主公对上了她的目光,里面有些探究,也有些感慨,但那些复杂的感情最后化为了一种辛酸的东西。

“若是几路诸侯中,天子更加信任他,因而选择了他这一方呢?”

天子为什么会信任他?

因为他逆了朝命,攻伐了徐州吗?

因为他在作战失败的情况下,回撤兖州还能轻松砍了董承的狗头吗?

还是因为在袁绍与刘备之间,天子权衡利弊,从权术的角度选了一个更有可能倚靠他,因此可以抱团取暖的人呢?

她撇了撇嘴。

“那我再加一句,”她说,“我也不在乎天子。”

主公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无礼,在外不可说出这样的言语。”

“我听孔北海在学宫里与人争辩父子之情,他说父母与子女之间,没有什么天生的恩情。”

在学问方面也被孔融轻松碾压的学渣主公一时呆住了。

“如果说父母与子女有恩义,也应当是父慈之后,才有子孝。”

“他那等文士,寻常辞赋写多了,因而喜欢写起这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主公勉强地说道,“你不要被他带歪了,尤其不要用这些孝道上的东西来套君臣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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