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64)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但这样的态度是会渐渐转变的。

随着时间与战局的变化,态度也会跟着变化。

“诸位守住仓亭津这么久,岂不在兖州士庶眼中?”三将军感慨道,“而今初冬将至,我兄也已向鄄城进兵,诸位终于可以兵撤南岸,稍作休整。”

这是个好消息,值得几个人举起酒盏,一起喝一盏。

天气变冷,黄河水是会结冰的,到时候船就不容易进来了,袁绍这边有无穷无尽的民夫,刘备这边有徐州大本营,各有各的路数。既然不用担心袁绍这边快速增兵,威胁到刘备和陆廉,仓亭津的守军也终于可以退一步,据险而守。

陆白喝了一盏酒,想想又从旁边的酒壶里倒了一碗。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另外的几个人看到了,目光便都落了过来。

说起来其实有些不公平。

尽管陆白是陆廉的妹妹,但即使在刘备集团里,也没多少人当她是一位真正的武将。

她很有智谋胆略,居于青州时也能狠辣果决地铲除叛党,这都令人刮目相看,也觉得可以交给她一些庶务。

但战争是另一回事。

如果靠着攻心之计,靠着手腕与阴谋就能成事,现在中原的霸主应该是刘表。

这是个非常纯粹的暴力游戏,一切谋略与智计最终都要化为真刀真枪的搏杀——你能守得住,攻得下的,才是你的;而你的东西,你还要活下来,才有机会去真正得到它。

所以逐鹿中原的这些诸侯每一个都亲手杀过敌,江东孙家甚至父子两代死于非命,才为孙权攒了那一点家业。

因此众人眼里的陆白原本是挣不下什么军功的。

守青州时,她的女兵立过功,因此青州人也慷慨地允许女吏进入官僚系统——但来河北,同袁绍打仗,这是另一回事了。

她怎么能守住仓亭津呢?她不是陆廉那种天生的名将,她虽然有点领兵打仗的本事,但她也好,那些女兵也好,都无法与袁绍麾下的精兵抗衡啊!

孙乾先生这样很不确定地问过刘备:“莫不是……张超亦有将帅之才?”

这位曾经围观过二张部曲打雪仗的主公难得地沉默了。

听到张飞的转述,张超便哈哈大笑起来。

“陆校尉以为呢?”

陆白看看张超,又转头看向张飞。

“我是比不过我阿姊的。”她这样微笑着说道。

……当然,莫说在座诸位,就是放眼中原,此时也不曾有第二个战绩能与陆廉媲美的武将。

但阿白又继续说下去了。

“但我的士兵,”她说,“是比得过她的。”

她们在忙忙碌碌,一刻也没有歇息;

她们指挥民夫修补城墙,她们自己也会搬来木材和绳索,一段段地重新捆出鹿角;

她们当中许多人还带着伤,许多人又一次失去了同袍,可是她们忙得见到她时,话也顾不上说,匆匆行了一个礼之后就走开了;

她们也没有心思好好做一顿饭了,于是有人也在费力地咬着一根硬邦邦的骨头,吃着半生不熟的稗子饭;

她们在搬运同袍的尸体时,连眼泪也不会流出来;

她们钻进屋子里休息时,都听不到一声哭声了,只有很快响起的,此起彼伏的鼾声。

——短暂的胜利后,她们是可以哭的,但冀州军明天还会来啊,所以她们还得加把劲儿。

“待这一仗结束之后,”他们曾经这样问过她,“陆校尉想要个什么奖赏?”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微妙,因为男子的话,不会“要”奖赏。

他们很在意在主公心里的位置,除非亲厚且轻狂成许攸那样,否则断然不会自己向主公“要”奖赏。但他们的问题问得又那样自然,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于是陆白恍然了。

她大概是确实可以向刘备要点什么的。

“若真如君言,”她微微地笑了,“天下间的男子该有什么封赏,我就为我的将士们讨什么封赏。”

但封赏的那一日还要等一等,毕竟许攸还在那里,还活蹦乱跳,而且跳得非常高。

他现在已经将曹操赶出了兖州,下一步就是继续修营寨,继续向前方进军,直至与刘备决战,许攸甚至写信回去抱怨说,如果不是兖州的地形太复杂,水泽太多,曹孟德又很不配合,他早就打到下邳,救小皇帝于水火了!

虽然他暂时还没能干掉刘备,但是陆廉已经差不多快要被他干掉了!她已经穷途末路了!

——这封自信满满的信送出去时,许攸觉得他并没有说大话。

陆廉将主力停在官渡,自己领数千士兵被阻滞在陈留,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许攸还想更进一步。

那些营寨能让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得到她的首级的能力,他因此还是得想个办法。

如果他能真正打败陆廉,俘虏了她,甚至斩了她的脑袋——他当然得砍了她的脑袋!难道他能留下这样一个名将给主公,到时候跟他争宠吗——那他就真正超越了沮授,成为主公心中独一无二之人了!

到那时他全族的荣华富贵,他子孙封侯,还有他名留史书的一笔笔!都靠这一仗了!

后来河北的智谋之士分析这一段时,总有些遗憾,觉得许子远你既困她在陈留,就该赶紧将主力南下去打刘备,你何必非要追求在野外决战中打败她呢?

但那时许攸已经给不了他们答案了。

陆悬鱼还不知道许攸的心态会在一步步的胜利中有什么变化,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很忙。

进入冬天后水泽会跟着渐渐干涸,再慢慢结冰,吃的东西会大量减少,但只要有寒衣有粮草,行军速度也会大幅度增加。

她因此需要做一个计划,绕开那些营寨,在淳于琼打败太史慈之前,突袭许攸。

但她还得在冬天来临前设法安置那些曹操扔过来的青州兵,否则放他们走就是既祸害他们,也祸害兖州百姓了。

她最后根据田豫和陈群安置流民的方式,想了一个方法:

先将那些降卒就地解散,每人给一斗粟米,任由他们拉帮结伙地出营,一概不问。

这一次青州兵知道她的厉害了,很是乖觉,没有人再去劫掠附近兖州人的村庄。有人会问那些村庄要不要帮工,有人去问附近那些世家要不要田客。村庄是没什么余粮雇佣帮工的,世家豪强倒是带走了几百个看起来身强力壮,又相对老实些的降兵。

剩下大批的降兵就这么渐渐地走远了,入夜了就在路边生火造饭,互相依靠取暖入眠,天亮了就继续走。

他们就这样往青州的方向走,很快就散开了,多不过数十人,少不过几人。毕竟他们都是壮年男子,一般的流寇不敢袭击他们,而聚集在一起又很难获得充足的食物。

这些无知无识的青州兵渐渐走上了两条道路。

其中一些人走了近百里时,忽然骚动起来。

“那是小陆将军的旗帜!”他们嚷道,“那也是咱们青州人吧?”

他们可以大着胆子上前,问一问路!甚至讨一点水来喝,讨几个饼子来吃的!

而那些似乎在外游荡的斥候见了他们也不惊讶,而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与他们一起吃一点简陋的干粮,并且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陆将军的恩义。

有些青州兵听了很羞愧,也很感动,还有些便动了心,问能不能跟着将军,当个民夫也行,打仗他们也很拿手!要是能攒下一点清白名声和犒赏,再归乡时是不是说出去也有光了?

但还有一些人的命运是陆悬鱼也始料未及的。

他们也是慢慢地散开,或许有些庆幸,或许有些不安,或许有些牢骚地走过水泽,最后选了一条比较干爽结实的土路,他们也在思考被陆廉释放后,接下来的命运。

当不当贼寇两说,至少他们是不敢在陆廉可能出现的地方当贼,那要是有个可以凭力气干点活,换一顿饭吃的地方过冬,他们也愿意安安稳稳地留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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