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6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这样的混战想开弩不容易,但他们可以投掷手戟。

鞠义将长戟刺向她,她反手捉住,想近身夺了兵刃,但他似乎早已料到,轻飘飘地一挥,她就跟着长戟一起荡在了半空中!

手戟偏偏就是那时丢过来的,而且不止一柄!有人掷向她的躯干,这尚算正常,但她脱了手,想踩在地上重新冲上去时,有手戟已经掷向脚下!

这样的配合在将领和自己的亲兵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不像许多个人在战斗,倒像是一只巨大的蜈蚣,千手千脚都只为一个脑子服务——这是经历了多少战阵才练出的水平?

但现下已经容不得她细思,只能连滚带爬地避开,而鞠义的亲兵已经冲了上来,从腰间拔·出两柄新的手戟!

……这个就是豪横。

急切间想杀鞠义有些不易,但她已经迅速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

她的剑从鞠义身上撤开,刺向了一名手持双戟的亲兵,一击而中后,下一剑向另一名盾兵而去!

他尽可以让亲兵来替他挡剑!可他的亲兵总有死尽的那一刻,她的剑却是永无休止,永不停歇的!

在燃烧的夜空下,她的眼睛里也亮起了熊熊火光!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双方都不愿意退,不愿降,更不愿败,因此他们宁可战斗到死!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上前。

她身侧的士兵也是如此。

他们的将军武艺远超他们,因此作战时并不那么需要他们配合。

——也许天下间本就无人能跟上将军的剑。

但他们仍然必须守住将军身后的位置,他们也必须将那些想要包围将军的冀州人挡回去!

赵六的臂膀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火光映得他眼睛都花了,连带他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有人给了他一下,不是用利器,所以没有伤口。

那一下是用铜殳,那东西不是空心的吗?砸在身上怎么像是实心的,就那么一下,他似乎就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的盾举不起来了。

如果他后退,他是可以退的。黑漆漆的火光,黑漆漆的人,每个人都好像在抓着自己身边的人死斗,而那个用铜殳敲他的人被他一刀捅死了,他暂时安全了,他可以连滚带爬地撤出这一小块战场,他对这附近的地形已经渐渐记起来了,他知道只要再走几步,就有一片果林。

他不是要逃,他受了伤,他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喘一口气,然后再重新加入战斗。

有冷汗一大滴一大滴地从额头上落下来,流进眼睛里,他却一点也察觉不到。

赵六昏头涨脑地望了望那里,有人已经向那个方向逃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军。

她还在一步步向前,她还在不停地杀敌,她看起来游刃自如,厉害极了。

——废话!将军什么时候不厉害!

可是她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鞠义身边的冀州军渐渐围了上去。

赵六试着弯腰去捡自己那面长牌,可是他的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哆嗦着抓了几次,都拎不起来。

他最终放弃了那个主意,在将军身侧的一名亲卫倒下时,他就那么踉踉跄跄地冲了上去。

他冲向了他的家乡。

当鞠义的长戟以威不可当的气势戳穿了他的脖颈时,他的将军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空当,一剑挥了下去!

血花溅起,咆哮声撕裂了夜空!

天终于将亮了。

这样漫长的一个夜也是有尽头的。

陆悬鱼就地坐了下去。

所有经过她面前的士兵都将头低下,谁也不敢正视她。

但他们又都会偷偷地用余光去瞄她。

她的脚下堆起了无数尸体,她就坐在它们中间。

——难道那都是将军一人所杀吗?

他们的议论声没有控制住,有些大了,有军官瞪了他们一眼,于是小兵赶紧重新将头低下,匆匆走过。

司马懿走了过来。

陆悬鱼抬起眼睛去看他,“子庸如何了?”

“陈校尉伤势虽重,医官看过,倒还不妨,只是这一夜的混战颇费心神,他现下昏睡过去了。”

她听了点点头,“粮草呢?”

眼前的年轻人嘴里还在说着军务,眼睛却不停地上下打量她。

……当然不是那种无礼的打量风格,而是更含蓄,更隐晦的打量。

她身上没有伤。

她坐在那里,坐在无数尸体之间,她的脚下丢了几柄伤痕累累的剑,她在尸山血海中鏖战了一整夜。

可是她身上没有伤。

那些传说似乎是真的,司马懿想,她浑然不像个人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

“将军为何不愿追击鞠义?”

“我得先将粮草接回来。”她说。

“将军已遣青州降卒归乡,军中现下并不——”

“还有那么多兖州百姓呢,”她说,“他们也得吃饭,也得过冬啊。”

司马懿一瞬间就无话可说了。

她坐在那里,晨光洒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还有苍白的脸上,衬得她那样冰冷而凛然,如同一位真正杀伐决断的英主!

可她还在纠结那些流民吃不吃得饱饭。

她又说话了。

“这些人,”她注视着那些尸体,“几乎都是我杀的。”

“将军勇武。”

她摇摇头。

司马懿迷惑地皱起眉头。

“他们也不曾退。”她说。

那些尸体,没有背对着她倒下的。

鞠义被她砍断了一条臂膀,按照她打过的许多场仗,这就算是胜负已分了。

接下来主将就倒了,军心就散了,士兵就该仓皇逃窜,惶惶而不知方向——这是夜袭啊!

而冀州人扔下了一半的尸体之后,借着那点林中透出来的晨光辨明了方向,还是顽强地扛着他们的主将撤走了。

留下断后的士兵是鞠义自己的部曲,几乎没有几个是清醒状态下被俘虏的。

“河北兵马,如此雄壮!”

撤进林中的冀州人很沉默。

他们虽然勇武,但仍然无法回避这一仗打输了,连带他们的主将也受了重伤,只能被放在门板上抬着走。

许攸在附近布下了许多的营寨,只要走个几十里也就到了。

但他们在水泽中想找到准确的道路并不容易,他们不是兖州人,之前的兖州向导在混战中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好在他们身上也带了些补给,他们当中也有许多是擅射的弓手,总不会陷入饥渴困顿的境地。

他们时不时地去看看受伤的主将,看他昏昏沉沉,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完全失去了知觉,这些冀州军就咬牙切齿起来,发誓要在下一次进攻中斩下陆廉的头颅,为他们的将军报仇!

即使在水泽深处安营扎寨时,他们也还是这样激愤而不平,因此忽略了周围一些不寻常的事。

行军时总有掉队的士兵,但他们应当会很快跟上来。

而这一次,没有士兵跟上。

那些因为伤势和疲惫,三三俩俩落在后面的士兵,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也许是迷路了,要转个几天才能出来——刚开始冀州人是这么想的。

但掉队的士兵一个都没跟上来,这就很不寻常了。

水泽中有衣衫褴褛的人,扎起了木筏,在一片沼泽和另一片沼泽间小心地走过。

在一座湖到另一座湖之间静静地划过。

到了第二天,他们的木筏上就多了些冀州工匠精心锻打出的兵刃和铠甲。

他们还是鬼鬼祟祟的,离得很远,跟在后面。

冀州人吃力地趟过小腿深的泥泞,他们抬着木筏,也跟着吃力地趟过小腿深的泥泞。

那一双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些高大魁梧的士兵,看着他们的铠甲从铮亮到脏污,看着他们的神情从无畏到恐惧。

——水泽里必定是有鬼的!

他们听到冀州人这样恐惧地嚷嚷。

——否则咱们的斥候怎么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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