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7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比起董卓一直以来热衷于给公卿世家“俱五刑”,这样利落的处死已经算是种宽宏。考虑到董卓进长安时曾在城门旁羞辱过皇甫嵩,令其长跪不起,这种不含折磨意味,干脆利落的夷族就更能显出皇甫嵩的宽仁。

除了镇守陕县的牛辅外,居于长安的董氏子几乎尽诛,唯有长在宫中的渭阳君董白昨日趁乱逃走了,据说城中正搜寻她的下落。

但在张辽看来,区区一个小姑娘,是生是死根本无足轻重,尽量顺利而平稳地接收董卓派驻在三辅各地的兵马才是重中之重。

郿邬被攻下之后,朝廷立刻发了文书,命他带兵护送朝廷的使节至徐荣处,勒令其投降。途径三市时还未至卯时,时间尚早,正方便他拐个弯,过来寻陆悬鱼说几句话。

后来无数次想起,张辽总觉得那天的突发奇想特别玄妙,正常人不会在卯时前去敲朋友家的门,但久在营中的军人作息和常人不太一样,应当是情有可原的吧?

因而他在陆悬鱼家门口前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一个有点慌慌张张的身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这不仅是个刚起床的人,而且还刚刚沐浴过,连头发都是湿着披散在肩上,里面穿了中衣,外面披了件粗布短衫,叽里咕噜一边不知道抱怨什么一边过来给他开了门。

“将军寻小人何事啊?”

虽然嘴上说得还算客气,但那双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你要是不说出一个正常点儿的理由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的愤怒。

不过张辽已经摸清了陆悬鱼的脾气,知道哪些事会令他真正感到愤怒,哪些只会让他嘟嘟囔囔,却不会当真怀恨在心,因此这位少年将军清清嗓子,将他刚刚好奇之事问了出来。

“愚兄还怕贤弟尚未起身,扰了清梦,但贤弟为何此时沐浴?”

“呵呵哒,”他说,“小人乐意啊。”

少年就那么站在门口盯着他,也不说请他进去,发梢滴滴答答,水珠落个不停,里衣似乎穿得也十分匆忙,连衣带都未系妥帖。因而站在那里同他说话时,除了平时捂得严严实实的脖颈露了出来外,甚至还向下露出了一点点白皙的皮肤,浑然不似每日风吹日晒,无精打采的那张脸。

这看起来有点落拓不羁,甚至好像从哪个女郎家翻窗逃出来的模样让张辽莫名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这几日长安鱼龙混杂,将军欲与公卿重臣商议大计,我与诸将亦各自令命而去,”他说,“贤弟须多警醒些。”

那双眼睛睁大了一点,愣愣地盯着他,并不惊讶,也不感动,过了一小会儿才有所反应,“哦,多谢将军提醒。”

……他有点怀疑自己刚刚到底说没说话,说给谁听了。

“贤弟这几日有何筹谋?”

“这几日不须去都亭侯府的话,”陆悬鱼想了一想,“准备给隔壁家的姐姐挖个地窖。”

张辽一瞬间有些质疑自己为什么途径三市时,想要转个弯进来寻他说这么几句话,提醒他事事小心。长安这几日人心不定,恐生盗匪是真的,其中鱼龙混杂,怕有奸人作祟也是真的。但陆悬鱼是个既不怕盗匪,又不爱出风头的性子,这种时候的确还挺让人放心。

虽然他觉得男儿当建功立业,有所作为,而不是有点闲暇时间就琢磨着替隔壁家小寡妇挖地窖。

……但谁能说挖地窖有什么危害呢?他憋了又憋,只能寻出一句话。

“既如此,贤弟保重。”

见他上了马,陆悬鱼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将军也是,一路顺风啊!”

张辽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奔着城门而去的时候,那张如释重负的脸便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什么地方有点奇怪,他想,但他暂时想不出到底什么地方奇怪。

驻守华阴的徐荣并非凉州出身,而是辽东襄平人,因而在军中虽因军功而受董卓看重,却毕竟与西凉诸将差了一层。也因此,王允的使节想要游说这位将领皈依朝廷并不为难。

不过数日之间,张辽的差事就算完成了大半,因而令他有一点可以在脑内发发呆的时间,回忆起出城前的各种琐事,比如那天清晨见到陆悬鱼时,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时开始,陆悬鱼似乎一直十分注重仪表,头巾系得端正,衣领裹得严实,这也令他认定那个少年出身绝非寒素。

但偶尔衣冠不整些也没什么问题,尤其是他叫门的时间本就不正常,他想,但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十分怪异呢?

张辽那模糊而混沌的疑惑在一个少年兵走过的时候,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你,”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于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兵便跑了过来,“将军何事?”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小兵长得很粗糙,没什么可看的,但是一抬头,脖颈上喉结清晰可见地落在了张辽的眼里。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也挺明显。

他在营中转了一圈,四处走走,年龄略大些的士兵有喉结,略小些的也有喉结,区别只在于明显不明显,但仔细看都能看得到。

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陆悬鱼没有呢?

这样一个问题产生之后,许多问题也随之而来,比如说那个少年诡异的沐浴时间;比如说不愿意与他们同浴,甚至连那些人的身体都不愿意看到;比如说极其抗拒跟朋友同榻而眠,实在没借口了也坚持要和衣而睡;以及他虽仁爱友邻,尤其对妇人家十分客气,但从不曾听闻与谁有情,连他当初送去的那个美貌小娘子都未收下,而是送了一笔妆奁,任她嫁人。

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凑在一起,想得张辽脑子有点疼,但在他那位贤弟某句酒后戏言从脑海深处跳出来之后,他怵然为之变容。

如果陆悬鱼知道张辽在疑惑什么,她肯定会说她是长不出那东西的,还有一堆跟雄性激素相关的配套设施她也都长不出,且不想长。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继续仁爱友邻,帮眉娘子挖个地窖。

长安的狂欢还在继续。

郿邬诸董皆已伏诛后,袁氏门生故吏们将那些尸体自郿邬拖到了城门口不远处的路边,堆柴放火,将百十来具尸体堆在一起,全部焚烧掉,不留尸骸。

士族对董卓的切齿痛恨令他们不仅不愿给诸董留个全尸,甚至要烧起几天几夜的大火,誓将焚灰扬之于路。于是在这种气氛下,与狂欢相辅相成的流言开始在城内隐秘散播开来。

董卓虽不是世家出身,但他麾下西凉兵马数万,太师府治下又有许多官吏,朝廷是否会一一清算呢?还有那些依从于董卓的官员,又当如何治罪?

朝廷的赦书已经发出去了一批,安抚住禁军后,又向董卓麾下那些并非西凉出身的将领示以宽柔,但朝廷究竟要如何处置凉州人呢?

或者说得更直白些,因诛灭董贼而成为大汉功臣的王允,对待凉州人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这些问题令许多人起了自危之心,当然,对住在三市里的陆悬鱼来说,她既不是凉州人,也不认识凉州人,完全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大可以高卧且加餐。

在董卓伏诛之后的第三天夜里,至少这条街道终于消停了下来,她抱着毛剔得很干净,腌也腌得很入味的猪头,正在琢磨着要怎么烤它当夜宵的时候,忽然有人推了推门。

她未曾睡觉,又有夜里打水的怪习惯,因此门也没锁,那人一推便将门推开了。

三市横平竖直十几条街道,她会选这一条是令人不太能理解的,但她会推陆悬鱼的门似乎能勉强解释一二。

“我那时饿极了,也乏极了,再也躲不下去,也不知该往哪里逃,”花猫脸的渭阳君董白是这么说的,“因此便生了自怨自艾的心,挑了看着最不顺眼的一户推门进去,心想要么遇上一个能庇护我的好心人,要么便将我送去领赏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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