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821)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袁本初虽兴不义之兵,却毕竟仍为汉臣,食汉禄,祖上又是四世三公,若天子下诏,加封他一个官职,要他罢兵养民,他岂能不守臣节,一意孤行?”

“臣节是什么东西?”她随口问。

青葱少年诸葛亮眨眨眼,没能答上来。

“如此一来,袁谭当可引兵而退,下邳之围自解,”机智的司马懿立刻补充上最后一句话,“大将军以为如何?”

桌上的夜宵被撤下去了,有仆役端上茶汤,又有一碟水晶枣,晶莹剔透,闪着油汪汪的蜜糖光泽。

……这么昂贵的蜜饯断然不是诸葛亮带着的。

果然司马懿见她多看了那碟蜜饯几眼,立刻微笑着向她解释,“父祖有书至,顺路带上的河内蜜枣,请大将军尝一尝。”

她拿了一颗蜜枣尝尝,想了又想。

“写封信总是不花钱的,”她说,“要是下邳能撑得住,也行。”

两个年轻人一起露出微笑。

“将军勿忧。”

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想立刻北上确实是很不容易的。

比如说这里有好几万的俘虏,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人千人万,人山人海,很让陆悬鱼头疼。

放是不能放的,他们和之前那群江东兵不一样,江东民心未附,她放掉那些降兵,让他们回去江东,他们念起她的恩德后,就不愿再三来犯了。

而河北这边就完全不同。

民夫可以放,这些民夫是被强行征募而来,吃得差,干活多,没钱赚,一冬天没鞋穿的大有人在,因此许多人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随时要死去的模样。

甚至在刚被俘虏的这几日里因为战场上死尸太多,处理又不及时,引发起疫病之后,民夫立刻有不少人染了时疫,陆陆续续开始死亡,越死越多。

烧是没得烧的,哪来那么多柴。

但地还很硬,所以只能拉远了浅埋,体面和葬礼是没有了,会不会被野兽拖走也是没准的事,她最多只能派人尽力问清每个人的姓名籍贯,再立个木牌做记号,算是一点心理安慰。

所以民夫很快就被她放了,每人给几块饼子当路上的干粮。

民夫们病得尚轻的就走了,病重的走不得,央求着想留下来,但军营没办法收容他们,只好在附近又给他们新建一个小小的营地,让他们自己互相照看,听天由命。

虽然很惨,但降卒们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

他们虽然降了,且很想家,流着眼泪喃喃念着妻儿老小的名字,赌咒发誓只要能回河北,绝对不会再来侵扰。但拿了军中士兵名册一对比就知道,这些士兵里,许多人是世家部曲出身。

这意味着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依附着主君生活,他们的土地是主君的,财产是主君的,父母妻儿也是主君的。

他们不仅可以吃饱穿暖,甚至其中有些人在家中高堂病倒时,还能求来一个医师为他诊治,再开几副药让老人煎了吃下,只要想到这样的恩德,他们就会泪水涟涟。

他们的主君,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待他们真的是极好的!

只要他们愿意为他而战,愿意将这条命给他,只要他们的父母妻儿不辞辛劳地为主君耕种纺织,他们就能得到安稳度日的资格!等到他的弟弟长大了,儿子长大了,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先娶一个妻,生一个子,再上战场去——!

这不合理。

但陆悬鱼很难给他们讲明白,况且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理解河北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豪强,似乎自刘秀光复汉室之后,河北世家就同其他地方格外不同了,树大根深,难以撼动,久而久之,就连这些被兼并土地后被迫卖身当了奴隶,世世代代给豪族当牛做马的穷苦人也觉得这就是世间的道理,这道理是没有错的,甚至应该被继续捍卫下去的。

这些部曲兵拿出的最最强有力的证据,就是那些民夫——看看那些不受贵人庇护的黔首苍头,他们惨到什么样啦!他们缺衣少食,悲惨死去,但即使侥幸活下来,当他们归乡时,看到的也绝不会是倚门而望的父母妻儿,他们的家人早就冻死饿死在这个冬天啦!连尸体也会被野狗啃得干干净净!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对自己的主君忠心呢?

……有点洗脑。

所以司马懿和诸葛亮建议她不要再打下去,也有这个原因。

她要是能组建起一支教他们新文化的教师队伍,教上几个月,说不定就能给这些人正一正三观。

但现在的问题是,放走了民夫之后,还有近三万的俘虏,每天吃饭就是一大笔开销。

而她粮草将尽。

第589章

天气渐渐变得越来越暖和,尽管拔营是件极其麻烦的事,但大家还是不辞辛劳,向东北进发,搬到了宁陵城附近驻扎。

乌泱泱几万俘虏也跟着一起搬,搬了足足将近百里,两天才算走完这段路,非常痛苦,有些生病的,受伤的,能跟着走就尽力跟着走,走不动的就只能留在袁绍原本的大营里。

俘虏他们的人走了,他们自由了,但这种自由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每个人也只分到了几块饼子,而后想要喝一口清洁的水都需要费力地拎着木桶出去打水。

更可怕的是刘备军离开柘城的缘由——避开时疫。

春风送暖,战场开始逐渐腐烂,有蚊蝇在血肉发酵时所散发出的热度里被提前孵化出来,并且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大快朵颐,这片深红色的土地散发起诡异的甜腻,吸引着所有从冬夜里走出的动物,它们也许感到惊骇,但很快欣然加入了这场盛宴中。

所有这些食腐动物也都在无声无息地传播疫病,因此在大军开拔后,有许多百姓,尤其是有钱人,也跟着离开了柘城,将这里交给时间去清理。

转过一年,再过一年,血肉化尽,白骨累累,这样肥沃的土地,清理清理就很适合重新开垦了。

就在大军开拔时,有人帮陆悬鱼找到了一个解决俘虏的好办法。

……其实并不好,但凑合够用了。

那天她在巡营,非常严肃地巡营,随机抽查士兵们的卫生情况,查完之后还要查民夫的,查俘虏的,查营外那些流民和商贾的。

这其实有点苛刻,但没什么办法,古代无论东西方都有一个很奇葩的现象,就是只要在打仗,不管军队走到哪,就会把瘟疫带到哪。

这不仅是因为士兵本身带了瘟疫,军队后面还会带上一大群依附生活的人,这些人不仅会带瘟疫,而且行动比士兵更自由,也更不讲卫生,可以将病菌带到四面八方去。

所以她必须将所有人都管理起来,像那种八点档里的恶婆婆一样指手画脚,管天管地,苛刻地对待军营内和军营外的每一个人。

然后当她从外面回来时,正好看到营门前不远处有车夫脱了裤子,蹲在树下,面红耳赤地正在用力。

大将军脸色一瞬间就黑了。

车夫的主人是个操着荆州口音的士人,四十余岁,生得很气派,听到仆役大声疾呼就跑出来了,见她的亲兵正拖着他准备拉去给军法官敲几棍子,就很尴尬。

“未知贱仆如何冒犯了大将军?”

她骑在马上,指指不远处的树下,“他随地便溺。”

这位士人脸色很不好看,“营外荒地,大将军也——”

“也要管。”她还是没下马,居高临下地说。

大概是没见过她这种骄横跋扈的,士人的脸就绿了,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指着空气画圈。

她看懂了。

“对,”她很诚恳地说道,“离大营五里范围内,都不许随地便溺、随地丢弃废物、尤其不许在河流与水井附近做这些事,犯法若是被我的游骑见到了,也要军法处置。”

……其实她很讲道理,因为那些跟着军队混饭吃的百姓就在这个范围内,她必须也要管起来。

但是这个天就聊死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