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148)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谢征冷声道:“是那男人心志不坚,我若决定了要什么,攥进棺材里也要跟我烂在一起。”

他说这话时,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樊长玉,平和的眼神下却又藏着一股让人心颤的狠意。

樊长玉心口下意识突突了两下,但想起从前母亲说给自己的那些话,眸色却又变得坚定而清明:“我娘还说过,让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不止是这些,一个人是没法抛去自己的过去的。豆腐娘子曾是寡妇的事实会伴随着她一辈子,她不得主母喜欢,在府上里会面对形形色色的打量和轻视。大户人家家中的规矩礼仪,也不是她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被婆母打压,被妯娌取笑,甚至连下人都能瞧不起她,那些声音和身份差异造成的无孔不入的自卑,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豆腐娘子。”

“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员外公子对她的好,但所有人都说她不好。有些话,听一遍两遍尚且能坚定本心,可经年累月地一直有人在耳边说着,难保不会潜移默化被影响,曾经忽视掉的那些不好,在那时候也变得格外刺目起来。员外公子生来富贵,他启蒙读书的年纪,豆腐娘子可能在家帮忙母亲做家务;他同友人觥筹交错时,豆腐娘子兴许在埋头做豆腐。”

“员外公子度的是风月,豆腐娘子过的是日子,员外公子不觉得腐娘子做个一饭一羹是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家仆从成群。豆腐娘子也不懂员外公子吟诗作画的雅趣,他们本就不甚一类人,又哪能切身处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自以为给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在对方看来却什么也不是,细小的矛盾日积月累下来,一回首便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说到此处,樊长玉终于抬眼直视谢征:“侯爷是盖世英雄,也只有王公大臣的千金才能与侯爷相配,我一个杀猪的,侯爷要是娶我,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谢征听她为了婉拒自己,扯了这么个故事,再听她说让自己取王公大臣之女的话,怒极反笑:“本侯娶妻,干天下人何事?”

樊长玉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我以为,我说了这么多,侯爷应该懂我的意思的。”

指节却不自觉地扣紧了,心口有些闷闷地难受,有一瞬她也在想,要是他只是言正就好了。

一案之隔,两人隔着浅薄的夜色对视,直到谢征开口:“我从前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以为也全是骗你的?”

樊长玉一怔,尚未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便听他道:“我早同你说过,我家中没人了,只剩我一个。”

他说这话时,神色甚至是有些冷漠,似乎极不愿意提起关于自己家中的一切。

樊长玉抿了抿唇,回道:“我没觉得你说的这些是骗我。”

谢征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神色乖戾又像是有些受伤,最终被那份骄傲强压了下去:“你说的那故事,套不进你我二人。谢氏尚有几支旁支,你若嫁过来,只有她们削尖了脑袋讨你欢心的份儿,不会像你说的那故事里那样,有蠢人来挖苦为难你。你要是连她们的马屁都懒得听,不见也无妨。等剿灭反贼,手刃魏严,我便奏请驻守西疆,你跟我一起在封地,没个十年八年的,不会进京一次,京城需要你打交道的贵妇,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此一避,这辈子也难聚到一起。”

“你怕天下人耻笑,觉得我还有旁的选择,我请陛下赐婚就是,我这辈子只要不谋反,就也只能守着你一个,这天下,谁也不敢对这桩婚事有异议。”

“至于你说的志趣,我闲来不是习武便是温书,你在武学上颇有天赋,平日里书卷也翻得勤快,如此看来志趣也相投,并无鸿沟之说。”

话至此处,他才终于停了下来,清冽好看的眸子里映着少女的模样,缓缓道:“樊长玉,我若娶你,你肯嫁我么?”

可能是从察觉自己动心起,他便一直在谋划往后的事了,此刻问出这话来,一点没觉着不合时宜或是孟浪,只在这片沉寂里,等着那个尘埃落定的答案。

第87章

樊长玉没料到谢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心底不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也清楚地意识到,一旦她点了这个头,往后的人生或许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就像他作为武安侯,要承担那些责任,背负那些使命一样,作为他的侯夫人,也得挑起这一品命妇背后的担子。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比肩同行的妻子,而不是一个要他处处迁就才能走下去的人。

麻雀插上了凤凰羽毛,那也变不成凤凰,只有自己去涅槃后,才能长出属于真正的凤凰翎羽。

帐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之前积在帐篷顶的雨水从边角坠进水洼时发出“滴答”声,在这片沉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樊长玉垂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终究还是抬起头看向了谢征。

只一个眼神,谢征便明白了她要说的答案,说不清是骨子里的骄傲作祟,还是不想听她亲口说出拒绝的话,他突然道:“不必答复我了。”

帐外在此时也传来了谢七的声音:“侯爷,公孙先生那边在催您过去。”

谢征说了句“告辞”,便起身掀开帐帘离去。

樊长玉在他走后,看着轻晃的帐帘发了好一阵呆。

-

谢七在谢征进帐后,就躲得远远的,方才过来传话,发现帐内熄了灯,他心中还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坏了什么事。

但谢征顷刻间就掀开帐帘出来了,脸色瞧着也不太好看,似乎又不是他猜测的那样,谢七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屏气凝声跟在谢征身后。

怎料走在前边的谢征突然顿住脚步,同他道:“我记得你有个妹妹?”

谢七不知自家侯爷怎突然问起了这个,神色一黯,答道:“是。”

他幼年父母双亡,和妹妹一起被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为了卖个好价钱,通常是把模样生得周正的女童卖进青楼,男童则往宫里送。

一些训养死士的大族,也会从人牙子手上挑人,他就是被魏严买去的,十个同龄孩童里,只有一个最终能成为死士,剩下的,运气差些的死了,侥幸活下来的成为家奴。

他在最后那一场混乱的厮杀里,被捅了数刀,回天无望,本该是要一卷草席裹了扔去荒野里喂狼的,但他想活啊,带着那一身未加处理过的伤熬到了第二日都还没咽气。

那时侯爷还只是个半大少年,但已开始替魏严做事,不过从物件到身边的奴仆,都只能挑魏宣挑剩下的。

魏宣选了最终胜出的死士当亲随,侯爷在阴暗的地牢里挨个看去,没选那些只受了轻伤可以成为魏府家奴的,反而看中了他。

管事说他可能活不了,那么重的伤撑了一夜已是罕见。

侯爷说他都这么努力地想活着了,死了多可惜?

于是他被带了出去,得到了大夫医治,伤好了成了侯爷亲随,被赐名谢七。

也是从那时起,他只忠于谢征,后来还替谢征杀了魏宣身边那个死士出身的亲随。

至于他妹妹,等他寻到人时,妹妹已经是小地方的青楼里叫得上名号的姑娘。

他如今的身份,也不敢贸然和妹妹相认,怕一个不小心让妹妹陷入险境,毕竟绑了对方家人逼迫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

他暗中给了妹妹钱财,又施压老鸨,让妹妹得以赎身,如今开着一家刺绣铺子。

谢征问:“你妹妹成婚时,有个富贵公子倾慕她,为何她还是嫁了个铁匠?”

那是谢七妹妹赎身后的事了,谢七得知妹妹成婚,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喝喜酒,只向谢征告了个假,偷偷去观礼。

那富贵公子当天也在,他和谢五几个要好的弟兄一直在暗处盯着他,想着他若是敢在婚礼上闹事,他们就把人拖到巷子里揍一顿。

谁知那富贵公子只是在宴席上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