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198)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路过樊长玉跟前时,一直沉默的樊长玉突然发难,她出手如闪电,直接重重一手刀砍在了郑文常后颈,后者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文常!”

副将忙扶住郑文常,本还有些担心,见他是晕了过去,很快也明白了樊长玉的苦心,如今整个西北,军中只有一名女将,副将很容易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他感激道:“多谢樊都尉出手相助!”

樊长玉说:“扶郑将军下去,让他好生歇会儿吧。”

副将招手让几名小卒扶郑文常下去,又唤人抬来担架,小心地把贺敬元的尸首放了上去。

老者合上了双目后,面目依然威严,可眉宇间又透着一股祥和。

樊长玉在小卒们抬贺敬元的尸首下去时,静静端详了故去的老者一会儿,轻唤了一声:“世伯。”

随即才许诺道:“我会守住卢城,不让反贼踏进蓟州一寸土。”

前一句是以故人女儿的身份唤这位高风亮节的老者,后一句,是以下属的身份给的承诺。

副将瞧得颇不是滋味,只道:“樊都尉也节哀。”

贺敬元的尸首已被小卒们抬了下去,樊长玉沉默着点了头,刚要回身看城楼下方的情况,,一直盯着城下反贼动向的斥侯便跑来向副将报信:“将军,反贼又在准备攻城了!”

副将闻言大惊失色,忙走到女墙垛口处往下看。

只见城下的反贼重整了被樊长玉她们那支骑兵冲散的阵型,再次以盾阵和弓兵开路,掩护着运云梯的反贼朝着城楼逼近。

副将焦头烂额下达命令:“弓箭手,快快!填满所有的垛口,两人一组轮换!”

转头又对樊长玉道:“樊都尉,骑兵中有多少擅长弓的?先调人把城楼上的垛口填满!”

樊长玉忙吩咐谢五:“把还能上战场的弓兵都叫上城楼来。”

能成为骑兵的大都已是普通兵卒中的佼佼者,弓兵要拉开长弓还得要不小的臂力,因此军中擅骑射的兵卒更少。

樊长玉带回来的三千骑兵里,原本是有五百弓兵的,进城伤亡了不少,如今还剩三百余人能作战,全被谢五带了上来,填到了卢城城墙的垛口处。

那些原本就在城楼上帮忙守城的百姓,则自发地去内城楼下方帮忙搬运兵器、石块和滚木。

樊长玉打过好几次攻城战了,这还是头一回打守城战。

跟打攻城战时,凭着一股悍勇一往无前朝前冲锋不同,从城楼上往下看海潮一样涌上来攻城的反贼,视觉上带来的冲击感更大,下方的军阵铺了多远都能瞧清,心里压力巨增,很容易令人心生怯意。

副将显然是有经验的,在反贼的弓盾阵逼近射程时扯着嗓门大喊给将士打气:“反贼的前一轮攻城,咱们墙头上不到一千人都能守住,如今有几千精兵来援,闭着眼也要把反贼给老子打回去!”

反贼的弓盾阵一到射程内,他便大喝一声:“放箭!”

霎时城楼上箭出如流星,一个城墙垛口处,站两名弓兵,一人放箭之余,另一人在后边搭弦开弓,等前一名弓兵退下来了,后方的弓兵立马补上去射箭,以此来保证城楼上射出的箭矢不断。

樊长玉跟着副将从垛口处往下瞧,发现反贼军阵里是不断有兵卒倒下,可对方人多,前边的人死了,后边的人踏着尸体仍在朝前冲锋。

靠着这样的人海战术,终究是又一次把云梯搭到了城墙上。

经历了前一场守城战,这次城楼上的守军反应很快,弓兵放箭之余,其他兵卒和百姓也开始往下扔石块、滚木,抬起火油桶往下倒,又一个火把下去,云梯和攀爬云梯的反贼小卒就都被大火包裹,小卒惨叫着扑自己身上的火,可衣物上沾了火油,终究是烧成了个火人,从云梯上坠了下去。

樊长玉初上战场时,看到死尸都恶心得直作呕,如今亲眼目的这人间炼狱一样的场景,她还是觉着恶心,只是不再反胃得想吐了。

她甚至还能同副将分析战况:“何将军,我瞧着火油不多了,要不省着些用?有的云梯能用石头和滚木砸坏,就用石头和滚木砸好了。”

卢城内的军需物资,在最初的卢城之围解后,便随着城内的守军一齐运向了崇州。

毕竟那时谁也没想到,已是困兽之争的反贼,还能在数万大军围城下,潜逃出来反攻卢城。

何副将叹气道:“我先前也是和樊都尉一样想法的,是贺大人说,不能让反贼知道咱们城内物资不够,反贼强攻几次,咱们都堵回去,纵使是人海战术,他们也会疲乏的。若让他们知晓城内物资不够了,只会更急切地攻城。”

樊长玉闻言便沉默了下来。

何副将这番话说得在理,这场守城战他们是弱势一方,兵力本就不足,一旦物资再告罄,反贼那边士气必然大振,拿下卢城易如反掌。

反贼的这一轮攻城,卢城靠着进城的两千骑兵和城内百姓帮扶,终究是又一次守住了。

看着反贼如丧家之犬鸣金收兵,城楼上的兵卒和百姓们都欢欣鼓舞。

军需官清点一圈城楼上所剩无几的军需物资后,却一脸沉重找到何副将道:“将军,咱们的箭已经不够用了,火油也只剩下几桶了。”

何副将看了一眼城楼下方似乎在再次重整军阵的反贼一眼,问樊长玉:“樊都尉,唐将军的军队,还有多久能到?”

樊长玉说:“卢城和崇州相隔百余里地,唐将军那边就是什么都不带,全速行军,咱们至少也得再守两个时辰。”

何副将回望城下烽烟狼藉的战场,只说:“那便再守两个时辰。”

跟在樊长玉身后的谢五面露异色,但什么也没说。

整个城楼上,只有底层小卒在欢呼这一场短暂的胜利,上边的兵将,似乎都知道箭矢、火油、石头、滚木这些东西都不够了,卢城是守不住的。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沉重,但谁也没多说什么,依旧有条不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与其说是在准备下一轮守城战,不如是在迎接一场壮烈的死亡。

这种时候似乎连悲伤都变得多余了。

樊长玉看着那一张张或沉重或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沉默两息后,突然对何副将道:“末将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卢城守久些。”

何副将忙问:“什么法子?”

樊长玉道:“末将带十几人出城叫阵,单挑反贼那边的将领,何将军你趁此时浇封城门。”

何副将一听她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取多守这几刻的时间,忙道:“不可!”

樊长玉说:“这是末将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拖延时间的法子了。”

她看着何副将:“反贼连夜出逃至此,军需粮草必然也不够,一旦让他们入了城,遭殃的就是城内百姓。贺大人以亡躯才守住的卢城,怎可因我等惜命便破在我等手中。城内还需何将军主持大局,故末将请战。”

何副将面露难色。

谢五急道:“都尉若执意要出战,属下愿代劳。”

樊长玉头一回对谢五说重话:“你还不够格。”

何副将为难道:“樊都尉……”

樊长玉唇角微抿,抱拳说:“何将军,末将孟长玉,乃常山将军孟叔远之后,欺君本已是大罪,末将此生不能查清当年的锦州真相,替先祖正名,为天下百姓做件好事,也算是续孟家清名了,望何将军成全!”

何副将心头大震,一番挣扎后,终是狠心一闭眼道:“准了。”

樊长玉感激道:“谢将军。”

言罢就往城楼下方去。

谢五忙跟上去:“属下同都尉一道出城叫阵。”

樊长玉在人少处顿住脚步,开口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小五,从军这些日子,多谢你帮衬了。我知道你和小七留在我身边,是他的意思。但他都要娶公主了,再留你们,我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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