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43)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她说着冷瞥了康婆子孙子的胳膊一眼:“我猪肘都能一刀砍断,砍条胳膊更容易。”

康婆子的孙子下意识捂住了自己一只胳膊,哭着把康婆子往回扯:“阿嬷,回家……我要回家……”

康婆子见孙子被吓成这样,又急又气,偏偏又不敢跟樊长玉来硬的。

只得骂骂咧咧带着孙子往回走,走下赵家门口的台阶时,不知怎地膝弯一痛,她“哎哟”惨叫一声,整个人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下巴刚好磕在最末一级台阶上,半天没爬起来,惨叫连连,满嘴都是血。

巷子里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樊长玉也错愣了一瞬,下意识往赵家阁楼上看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一截一闪而过的藏青色衣角。

赵大娘惊愕过后,赶紧道:“现世报!大伙儿可瞧见了,我跟长玉门口都没出,这老贼婆是自个儿摔的!这就是现世报!”

康婆子上了年纪,这一摔,磕掉了好几颗牙,她爬坐起来,直接坐在地上大哭,指着樊长玉:“是她!一定是这丧门星踹的我!”

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的邻居们的确没瞧见樊长玉出手,见康婆子这般胡搅蛮缠,忍不住帮腔:“行了,康婆子,大家伙儿都看着呢,长玉站那儿就没动过,你就是自己脚下打滑摔了的!”

康婆子还想再争辩,却听得樊长玉冷哼一声:“你亏心事做多了,鬼推的你吧!”

人上了年纪更容易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这话把康婆子吓得一激灵,她的确感觉自己膝窝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才摔倒的,联想到樊长玉那天煞孤星的命格,顿时唇都哆嗦了起来,指着樊长玉大叫道:“就是你这丧门星克的我!”

樊长玉双手抱臂:“你不快些滚,一会儿指不定被我克得命都没了。”

康婆子这会儿是真怕了,捂着满是血的下巴,带着孙子狼狈离开了赵家大门。

“她这当真是自作孽了!”

“这巷子里的人,谁没被她那张嘴说过,当真是报应!”

看热闹的人笑着说了几句闲话,也摇着头散去。

院门重新合上后,樊长玉蹲下同胞妹视线平齐,语重心长道:“往后宁娘在外边受了什么欺负,都要第一时间给阿姐说,知道吗?”

长宁乖乖点头。

赵大娘想起康婆子骂的那些话,没忍住偷偷替樊长玉哭了一场。

樊长玉宽慰了赵大娘几句,视线落在院门口那颗陈皮糖上,寻了个借口去了阁楼上。

她推门而进,谢征果然没在床上了,而是坐在临窗一张竹椅上,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比起前两日已好上了许多。

不待她说话,对方视线已淡淡扫了过来:“你上午同我说那些,只是因为旁人几句话?”

第28章

窗棂半开着,太阳挂在天上只是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白影儿,洒下几缕淡淡的金辉。

谢征半张脸映着日光,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一双眼沉静无波。

樊长玉想否认,对上他的目光却没能张开嘴,她抱膝坐到了一旁的矮凳上,嗓音有些闷:“我家的祸事,的确已两次让你牵连进来了,你早已不欠我什么,同我家划清界限,你或许还能安全些。”

谢征问她:“你信那无知老妇的那些话?”

樊长玉抿了抿唇,没做声。

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爹娘去世,樊大被杀,长宁和言正也险些被害,昨晚若不是官兵来得及时,赵大娘和赵木匠会不会被牵连进来也不好说。

也许……真如宋母和康婆子所说,她当真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跟她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征见她沉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好看的眉头微拧,问:“你觉着为了我好,可以同我划清界限,那你妹妹呢,你也要跟她划清界限?”

樊长玉搁在膝前交握的手紧了紧,心中成了一片乱麻。

是啊,她为了不牵连赵家老两口和言正,可以尽量远离他们,那长宁呢?

长宁才五岁,在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了。

她沉默之际,谢征缓缓道:“这世上比鬼神命理之说更可怕的,是人心。”

樊长玉抬起一双杏眼,似有些困惑。

谢征精致的嘴角轻扯,话音里带了些嘲意:“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之事,国运之说都只是愚弄世人的,更何况命理之言。”

樊长玉仍是不解:“什么意思?”

谢征抬眸道:“一些人做了恶,喜欢用鬼神之说给自己做遮掩罢了。就如你方才唬那老妇的,说她是撞了邪摔的,老妇不知真相,心下惶恐便将信将疑了,但你我清楚,她是被松子糖打中才摔的。”

樊长玉垂下眼,好一阵才道:“我当然知道宋家拿出的命格之说只是为了退婚,但家中祸事频出也是事实,心中这才难安。”

谢征道:“你爹娘是早年结了仇家,不是惹了鬼神,你难安什么?”

樊长玉怔怔看着他,只觉这人嘴巴可真毒,不过心口那股郁气的确没那么堵了。

她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就是听了那些话一时难受,这股难受劲儿过了就好了。”

谢征半点不留情道:“谁让你难受了你就教训谁,同我说那些也就罢了,你若跟这老丈一家也疏远了,且看他们是难过还是高兴。”

樊长玉垂着脑袋,闷声道:“抱歉,之前是我一时冲动了。”

谢征睫羽在眼尾扫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神色这才明朗了些,道:“你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脾性,今晨回来被泼了水,不当场教训回去,反回来生闷气,出息。”

樊长玉沉默了一息,才道:“我听过一句话叫‘法不责众’,说是很多人犯了法,官府就不会所有人一起惩罚。如今畏惧我这天煞孤星命格的,是镇上所有人,在背后议论我的,也是整个镇子的人,我教训得了一人,还能教训得了所有人吗?”

谢征微怔,心底有个隐秘的角落因为她这番话,触开了一些尘封的记忆。

他自幼父母双亡,寄居魏府,自然也不是顺风顺水走到今日的。

被那人之子带人打断肋骨,锦靴踩着脸摁进一地血泥里的滋味,他迄今记得。

征战沙场,几经生死,用满背的刀疤斧痕换来的军功,只因他舅父是魏严,被人暗地里唾骂他堕了谢家门风,给人当走狗也不是没有过。

他抬了抬眸子,薄唇溢出几字:“那你还听说过一个词叫‘杀鸡儆猴’么?”

“人性本恶,你软弱可欺,任你再善良,也少有人拉你一把。你若飞黄腾达,便是当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也有一堆人上赶着巴结你,你那个前未婚夫不就是么?”

樊长玉听着这些,再次沉默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望着铁盆里烧着的红炭一声不吭。

谢征轻扣着竹椅扶手的指节一顿,眸子半眯,话里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刻薄:“还没放下你那前未婚夫,提起他又难受了?”

樊长玉抬起头盯了他一眼,心下正莫名其妙,随即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不让他误会自己对他什么不轨的心思,胡言说自己没放下宋砚的事。

撒谎果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有点难受,他是考取了功名的人,整个清平县今年也只出了他一个举人,县令都捧着他,也怨不得旁人趋炎附势。人家确实是飞黄腾达了,我拿什么跟他比?”

谢征轻嗤一声:“不过一举人罢了,大胤一京十七府,每年要出多少举人?你那前未婚夫算得了个什么?”

樊长玉忍不住看他一眼,说:“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人跟前可别说了,会被笑话的。”

谢征皱眉:“笑话什么?”

樊长玉觉得这人还真是没点自知之明,无奈道:“你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这般说人家考上了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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