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85)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樊长玉另一只手被谢征拽着了,有着力点了,毫不犹豫抬脚就往随元青脸上踹,嘴上还指使着谢征:“快快!砍断绳索,摔死这瘪犊子!”

连着城墙垛口的鹰爪钩应声而断,但随元青坠下时在城墙壁上踏了几脚做缓冲,又有一众亲卫拽着绳索去拉他,他落地时毫发无伤,只有半张俊脸上多了道黑乎乎的脚印。

樊长玉瞧见了不免大失所望,被谢征拎上去时,还在怨念加持:“怎么就没摔死那家伙……”

下一瞬,整个人却被裹进一个宽厚而坚实的胸膛,力道大得让她只觉自己像是被一块铁板给钳住了,碎碎念不由戛然而止。

第50章

城楼下方传来异动,远处的马蹄声也逼近,北风呼啦啦卷着城楼上残存的旌旗。

这个拥抱很短,仿佛谢征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只是为了顺势泄掉拽她起来的力道。

樊长玉尚未回过神来,谢征便已松开她,声线极冷地留下一句:“待在城楼上,别下去。”

他这般交代完,自己却提着长柄刀,抓住一根系着鹰爪钩的绳索,如苍鹰低掠一般滑下了城楼。

樊长玉爬起来两手撑到女墙旁往下看,只瞧见他提着刀直追随元青而去。

造反的农人里有不少都是随元青布下的暗哨,这些人穿着和普通农人一样的服饰,在人群里乱蹿制造混乱,数千人乱糟糟站在一起,因不断蹿走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谢征前进受阻。

樊长玉站在城楼上,对随元青的动向看得分明,她指着一个方向冲谢征大喊:“那瘪犊子往西南方向跑了!”

谢征听到了樊长玉的示意,直接踩着挤做一团的农人肩头跃起,往西南方向去追随元青。

隐匿在农人中的死士见状则一窝蜂扑过来拦截谢征,谢征一刀逼退几个死士,一些死士仗着他们穿着和庄稼汉一样的补丁短褐,假装自己是农人,大喊:“这戴青鬼面具的杀人了!”

“老子又不是刚刚打上城楼的那些人!凭什么冲着老子挥刀!”

有不明就里的农人见谢征跟穿着短褐的人动手,以为他是在杀普通百姓,激愤之下也操起家伙冲过去围堵谢征。

谢征对着一群死士出招尚可凌厉,面对一群被骗上前的农人,就只能收着打,一时间被拖住不能抽身,生生让随元青被他的亲随们护送着到了人群的边缘。

二人隔着人群遥相对望,随元青望着谢征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青鬼面具下,谢征眸色冰寒。

樊长玉在城楼上前瞧见随元青用这等无赖手法脱身,也气得往女墙上招呼了一拳。

本就残破不堪的女墙,因着她那一拳,又坍塌了一小块。

樊长玉愣住,看看正刷刷往下掉泥渣的墙壁,又看看自己的手,瞥了一眼正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王捕头和县令,果断后退了好几步,离那堵墙远远的。

可千万不能摊上赔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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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敬元已率大军堵住了清平县城门外唯一的官道,瞧见围在城外的县民乱做一团,一时间也不知这是何情况。

眼见有着蓟州兵服的兵卒混在人群里,他苍老的眼皮往下耷了耷:“蓟州府兵怎会在此地?”

他吩咐一旁的亲卫:“打旗语让混在人群里的蓟州府兵前来。”

战场上厮杀声震天,凭喊是听不见的,攻守进退全看旗语。

得了贺敬元命令的亲卫忙取来两面小旗,对着已到了人群外围的蓟州府兵打旗语,对方瞧见了他们,却并未前来,反而十分迅速地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亲卫抬眼看贺敬元:“将军,您看这……”

贺敬元沉声道:“非我蓟州府兵卒,指不定和文常去围剿的那支无番号的军队是一伙的,拿下!”

一小将忙领了几十号人马去追逃跑的随元青一行人。

混在人群里的死士则一边裹挟着农人去阻挡追击的将士,一边大喊:“官兵杀人啦!”

“官府就是没把咱们百姓的命当回事!”

“这无道朝廷,反了就反了!”

有死士趁乱捅死了几名追着随元青的将士,余下将士以为同伴是造反的百姓杀的,盛怒之下,毫不犹豫地也向着不断挡路的百姓挥刀。

百姓们一看官兵开始无差别杀人,有人自危往人群里边缩,也有怒气上头直接举着锄头钉耙去同官兵搏命的。

贺敬元看着乱起来的两拨人眉头皱得死紧。

他麾下另一名将领也看得咬牙切齿,出列道:“大人,我领一千兵马前去镇压暴民,支援胡校尉!”

贺敬元沉吟之际,忽见人群中杀出一黑衣男子,对方持一柄偃刀,身姿颀长,脸罩青鬼面具,以粗葛嗓音同他道:“着蓟州军服潜逃者乃长信王次子随元青,他的人假扮反民混在人群里挑拨是非。”

贺敬元暗道难怪,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忍不住问了句:“不知壮士是何许人也?”

谢征冷声道:“一介草莽,不配在大人面前提名。”

他这般说着,目光却已扫向方才那说话的小将,“借弓马一用。”

小将只觉自己领口一重,整个人便被拽下马去,踉跄好几步稳住身形时,抬眼就见那男子已纵马而去。

小将心有不服,喝骂道:“好大的胆子……”

视线触及贺敬元,不由禁了声,头也羞愧垂了下去。

对方在五步之内夺他马匹,他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显然是他技不如人。

贺敬元并未说什么指责的话,神色复杂盯着远去的谢征看了一会儿,才吩咐底下将士:“吹角列阵。”

反民乱成一团,唯有先镇住他们,才能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呜呜的牛角声吹响,带盾的兵卒列阵于最前方,以手中佩刀敲击厚盾,同时数千将士齐声发出“呼喝”声,声音似要掀翻云层,那场面还是颇有气势,成功镇住了在场所有反民。

农人们拿着农具对准了这些持刀盾的将士,神情却是惊惶的,不自主地在往后缩。

贺敬元出声道:“我乃冀州牧贺敬元,尔等皆是我辖区内百姓,因何造反?”

百姓们一听是带领军队的是他,虽还举着农具,却响起了一片极低的议论声,神情也不复尖锐,甚至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片刻后有人放下农具跪在了地上,凄苦道:“贺大人,您要为咱们做主啊!”

最前边那一撮人跪下后,陆陆续续地,后边那些人也放下农具跪了下去,哭声一片:“咱们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纵然还有不甘心的,也明白大势已去,他们这些只知道挥锄头的农人,跟训练有素的军队对上讨不着好,造反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不如此刻乖顺认错,求得一份怜悯后,法不责众揭过这事。

一时间,整个城楼下方,全是百姓的哭声,有真情实意诉苦的,也有怕受罚装腔作势的。

但不论如何,这场暴.乱是平息下来了。

县令瘫坐在城楼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想到自己也差点命丧刀口,满脸的肥肉这会儿还在打颤,他对王捕头道:“王捕头,你救了本官一命,本官回头一定重赏你。”

王捕头自己身上挨了不知多少刀,拖着一身鲜血拨开一名死去的死士,用袖子擦干净一名年轻捕头脸上的血迹,红着眼咧了咧嘴说:“都是职责所在,大人要赏,就给这些孩子家中多些抚恤银钱吧。”

他看着死去的年轻捕快:“这是小五,衙门里年纪最小的捕快,最是孝顺,家中有个瞎眼的八十老嬷,他每月发了饷钱,都会去肉铺里买一块肉回去煮肉糊糊给老嬷吃。边上那个是李大,他媳妇还怀着身子呢,再过两月就要生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那一家老小还不知怎么办……”

说到后面王捕头嗓子里像是卡了棉花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只用糊满鲜血的手盖住了自己一双眼。

樊长玉看着死去的那些捕快,唇抿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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