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末罗(112)
诧异明明不过相处一月,他竟然让自己陷进去那么多。
李妮妮就像一颗沙粒,混进了他这个蚌壳里,他被刺痛,但又不舍得吐出来。
于是他尝试着去打磨这颗沙粒,试图把它变成自己的珍珠。
但沙粒觉得珍珠那玩意儿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碳酸钙而已,她更喜欢硅基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这只蚌可能不是那么有趣,他又冷又硬,哪怕他已经尽力去使她快乐,尽力去……讨好她,但还是让她觉得厌倦了。
她腻了。
于是她挣脱了蚌壳,头也不回地悄然远去。
褚西岭又抽出一根烟。
就在这烟盒一开一合的间隙,他恍然想到。
她走了。
她走了,可他的蚌壳,已经被她撬开了。
被撬开了蚌壳的蚌,还能留住别的沙砾吗?
海浪呼啸地穿过桨叶。
不知过了多久,王大爷背着手,走到了他身边。
他看到他脚边一地的烟头,诧异道:“不是吧,真被甩啦?”
褚西岭抿了一口烟,烟丝在海风中散开:“也没真的在一起过。”
王大爷纳闷道:“这不科学啊,你可是我们溯源部一枝花,怎么可能有婆娘看不上你?”
褚西岭:“不是她的问题。”
是他失了分寸。
“……不是,你给她叠被子了吗?你给他展现了你叠抹布的超高技巧了吗?”
自家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还被雨打落了,王大爷顿时感到痛心疾首举步维艰。
“就可惜这船上没有柜子让你收拾,但凡你给这婆娘收拾一次屋子,再给她烧一顿饭,让她看看什么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她必离不开你!保管每天嗷嗷叫着要嫁你。”
褚西岭:“……”
褚西岭深吸了一口烟:“不是因为这个。”
“那能是因为什么?生活么,不就是三餐一觉那点事儿。”
……等等,觉?
王大爷的视线,从褚西岭的胸口一路滑到他的下三路。
他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你这段时间疏于锻炼,让你的腹肌不是那么的紧致了?”
褚西岭:“?”
王大爷忧愁地看着他:“我和你说啊褚儿,男人的腹肌是很重要的,你没看现在的女孩子,一看到哥哥的腰就开始尖叫什么‘妹妹我可以!’……不行,我回去就得给你加训,每天腹肌撕裂者1000组!”
褚西岭:“…………”
褚西岭掐灭了烟。
另一边,王大爷还在绞尽脑汁帮他总结恋爱失败的原因。
“……再要不然,是因为那生活不和谐?”
王大爷顿时惊恐起来。
“难道是你上次在缅甸的时候,他们给你上刑伤到了肾?嗨呀这可要不得啊!等咱们回去了,我立刻让我婆娘给你买九芝堂浓缩六味地黄丸,治肾亏,不含糖,再让她每天给你炖鹿……”
褚西岭实在听不下去。
那点郁气沉在心中不上不下,但又是没办法在这种“补肾”、“练腰”的语境下抒发出来。
王德全就像一个热水瓶盖,把他那点疼全堵住了,还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加了把火。
现在他沸腾临界,就差自伤。
褚西岭扔下了烟头,在脚尖碾了碾,转身就走。
而王大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抬头,发现褚西岭的人没了。
“……哎你别走啊?男人不能自暴自弃!不喜欢鹿鞭,我们家还有牛-鞭、羊-鞭、兔子鞭……总有一款鞭是你所爱啊!”
“……”
第二天清晨,李妮妮是被猫舔醒的。
金色的太阳铺在她身上,身上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动,像是一层暖绒绒的毯子。
尤其是在这热带的盛夏,这毯子暖得几乎要把人捂出病来。
李妮妮在这窒息的热度下一睁眼,就看到猫整条蜷缩在自己怀里。
它在她脸上不停地舔来舔去,还像怕她冷似的,把脖子趴在她肩膀上。
刚才那令人绝望的热度,就是从这里来的。
李妮妮:“……”
猫微闭着眼睛,从那微微颤动的胡须,到它电线杆一样竖起的尾巴,都能让人看出它这一刻舔得有多么的沉迷。
就好像李妮妮是一株巨大的猫草。
或者是一个快要融化的甜筒冰淇淋。
李妮妮:“……”
突然明白了家里的猫猫狗狗,被撸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一脸不情愿了。
原来被撸是一件这么让人窒息的事吗?
李妮妮费力地把猫扒拉开。
而当她视线没有了遮挡,就看到杨朵朵和武太郎,就像两只小鹌鹑一样,可怜巴巴地缩在逃生艇的角落里。
旁边还跟着一具棺材。
李妮妮:“?”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两个人依然像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李妮妮顿时觉得自己眼睛坏了。
不是,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船上?
双方在沉默中对视良久。
杨朵朵终于磕磕巴巴地发出了声音。
但她没有看向李妮妮,反倒是看向了李妮妮身边的猫。
“我、我们可以说话了吗?”
她非常卑微地用气音对猫说:“你的主人已经醒了,我、我们不会吵到她睡觉了。”
猫没有作声,只是优雅地把尾巴放下了。
杨朵朵和武太郎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下一秒,他们两个就像解了口禁了一样,激动地开始和李妮妮告起状来。
武太郎甚至发出了一点哭腔。
足以说明他们昨天晚上,到底受到了如何惨无人道的压-迫和惊吓。
“你的猫好凶!它不让我们发出声音!”这是杨朵朵。
“我只是放了一个屁,它就来挠我!还把我头皮挠出了血!”这是武太郎。
“它不让我们睡觉!不许我们闭眼睛!它好残忍!”这是杨朵朵。
“闭上眼睛也要挠!打个嗝也要挠!”这是武太郎。
“它还不让我们伸腿!”杨朵朵哭着抱住自己的jiojio:“我脚都麻了,但我不敢动。”
而武太郎用胳膊在自己身边比划了一下,声音充满控诉和血泪。
“我们两个成年人,你的猫只允许我们占地面积一平方米,一平方米!我腿盘起来都不够!”
“但我一旦把腿伸出一平方米外,它就过来挠人!真的挠!会把人肠子掏出来的那种!”
杨朵朵屈辱道:“我呼吸都不敢大声,我居然被一只猫威胁了。”
武太郎含泪道:“别说了,我放屁都一直忍着。”
说着说着,两人不禁悲从中来,开始抱头大哭。
李妮妮:“…………”
李妮妮目瞪口呆。
她茫然地看向身边的猫。
猫回视她,姿态娴静、乖巧又优雅。
李妮妮又看向逃生艇那头两个崩溃的、被残酷的生活压垮的成年人。
“……不是,你们先别哭,你们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船上?”
李妮妮艰难地梳理着思绪:“还带着……一具棺材?”
“我们昨天晚上在甲板上,看到你下去放救生艇了嘛。”
武太郎还打着哭嗝:“我本来以为你是去拉屎的,但是看到你走到螺旋桨那里,我就知道你想逃跑了。”
而比起武太郎这个随时能掉眼泪的8块腹肌柔弱男子,杨朵朵就要镇静多了。
短暂的崩溃后,她瞅着猫的脸色,已经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开始在一平方米的范围里,做小学生第4套广播体操来舒缓自己紧绷了一晚上的肌肉了。
杨朵朵:“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逃跑,但是这一路上你做的所有决策好像都是对的。”
武太郎:“我就想,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或者找到了绝妙的逃生技巧……所以我们就来了。”
并没有任何逃生技巧的李妮妮,觉得这两个人的脑子可能秀逗了。
而且……“我船已经开走了啊,你们怎么可能上得了我的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