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狐狸俏宗主+番外(53)

作者:牛尔尔 阅读记录

被她抱着的时候,狼崽还算安分,程锦朝虽然还是会想为什么狼崽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信赖她,却也平静地接受了结果。等狼崽的毛干了,她就放下,自己对着铁人练剑,心无旁骛地专心眼前的事。

练剑,变强,站成一树碑,挺拔且静默。一只狐狸,以什么方式成长?程锦朝逐渐追寻自己的答案,妖,生来吞天的本能,人,被教化向善的约束,是两双在吵架的手塑造她,她逐渐平静,选择居中走出一条道来,再不去多想。

练罢剑,汗湿衣衫,脱去外衣,解开中衣,坐在水边,又担心客人会来拜访明尘,看见她吓到,于是默默顺着水流往山那边走。躲过一块石头,敞着衣衫,露出一线胸脯,她曾被要求在洞府中,无人时维持人形,于是很不方便地用手捧水,拉下肩头衣裳,泼了自己一身。

若是狐狸,只需要扭过脑袋舔毛就好了。

她幽幽地想着,却还是沉默地以人的身体浸入水中,趴在岸边,拢着湿淋淋的长发发了会儿呆。

明尘就回来了。

回来得很快,程锦朝从河里起身,拿衣服时忽然瞧见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小虫爬上袖口。

那黑色小虫伸着触须摸摸索索,忽然,另一只小虫也过来,触须晃动。

程锦朝抬手晃了晃,没有赶走虫子,反而使得后来的虫子惊了惊,飞到先前的黑虫身边,触须碰了碰。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那黑色的虫子身体逐渐重叠,触须交缠,抱作一团,顺着衣裳滚落在草叶中,渐渐看不到了。

明尘的声音传了过来:“狐狸。”

她急忙从河中湿淋淋地出来,用衣裳挡着身体:“尊者——”

明尘提着竹杖,原来是已经在石头那头,面色平静,听见水声也没什么表情,只转述了在亘望厅的事,告诉她原来在望月城也是一样的,望月城有一处巨大禁制,然而地底却由群狼把守,那蛙妖不在,而望月城的禁制却是已经被打开了,众弟子不敢触碰那浓郁的根源之恶,却知道那恶正在消散,打算消散得差不多,就下去一探究竟。

尊者说得平静,程锦朝也想到了:“那熊爪城,是不是等望月城探过,再商议是否打开,看看究竟?”

“是,已经派了些弟子去结印封存,若是有人强行破坏,宗门顷刻便知。”

明尘似乎是将程锦朝当做一面墙,说了就结束。程锦朝也不是什么大能,没什么作用,听了也提不出什么建议。

只难堪地想着,自己衣裳也没穿好,身前隔一层布,明尘说完也不走,这么大一个尊者和自己在这里杵着,叫她不好意思穿衣裳——

明尘是个瞎子。

她才想起这事似的,不由得探头试探起来,明明知道明尘的双眼的的确确是不在了,也没有佩戴义眼,还蒙着一层布,可她总担心明尘忽然掀开,睁开眼,看见她现在极其不得体的样子。

试探着,将中衣从身前拿开,警觉地挑着眉,明尘一动不动。

静静扯开因水而黏连的布料,穿上身,布料拍在身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仍然抬着头,明尘似乎不知道面对面这只狐狸才洗完澡还没穿衣服,只面色无波地立着,似乎在想事情。

抬手,从石头上拿下外衣,披在肩头,程锦朝已经确认了,这位尊者真是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动作也舒缓起来。

还没来得及系上腰带,一双赤脚就探在草中寻她随意踢下的鞋,身体放松。

明尘忽然道:“在做什么?”

后背猛地收紧,她穿了一半的鞋又不知被她惊吓中蹬去了哪里。

凝视着明尘,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豁得出去的大胆,不紧不慢地系好腰带,低眉笑笑,却不答话,慢条斯理地拨开草堆,又在鞋子上看见了那两只起起伏伏的虫子。

掸去虫子,提着鞋走到明尘身边:“尊者。”

却没有答明尘的问题。

她注视明尘的耳朵,意识到这位尊者似乎听得出她的动静,装作听不到便是,或者斥责她大胆也好,可明知故问是什么呢?

明尘道:“你大胆。”

程锦朝侧过脸,忽然间意识到,明尘双手只是垂着,右手握着竹杖,却很是轻盈地撑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要责罚她的意思。

她就把这位尊者从上到下都审视一遍,屈身行礼,细声细气恭敬道:“请责罚我。”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明尘的耳朵上,猜测这位尊者听见的声响。

忽然将鞋子扔在地上,两声短促的闷响,用脚尖划过草叶,踩在泥中,呼吸渐重——明尘的耳朵动了动,带起月白的耳饰微微摇曳。

她听得很清楚。程锦朝想。

凝视片刻,狐狸抿着唇,暗自想现在并不是明尘要杀她的时刻,妄想并不得体。

明尘过了许久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轻声答:“我不拿你出气。”

这话背后,程锦朝心事涌动,这话是说,明尘拿别的妖出气么?肆无忌惮地折磨他们,就是要拿他们出气?传言都是真,明尘真就有点疯?她眨眨眼,又回过味儿来,想起许多次明尘都说,不会像对待别的妖那样对待她。

心里又矛盾起来,纠结片刻,还是可靠地提了建议:“您不打我出气的话,就说出来吧,您是大能的尊者,谁给您气受呢?”

肩膀上猝不及防地被抽了一记。

“我并不是生气。”

程锦朝捂着肩膀:“嗯。”

“在我还在亘望厅说话的时候,宗主仙逝了。”明尘垂下竹杖,摩挲杖头,似乎心事重重,又似乎并不在意,程锦朝读不懂,尊者抬着脸,默然对着她的方向,不知是自问自答,还是寻求答案:“我不会流泪,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胸中有什么活物似的,一定要驱使我做些什么,但眼前却是空虚一片,我畏葸不前,道心并没有动摇,心魔也并未作祟,可总是喘不上气,只想像从前那样找些妖怪杀了解恨——我又不愿意杀你。”

肩头并不痛,明尘打她以示惩戒,没打算打她个皮开肉绽。

她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也忘了告诉明尘这种情绪叫做悲痛。

嘴唇翕动片刻,她仍然可靠地提建议道:“我四处游历时,知道一种治胸闷的偏方:抱一只毛色油亮乖顺亲近人的猫来放在膝头,用力抚摸,左边十五下,右边十五下,循环往复。”

明尘还未反应过来,就摸到一手毛茸茸的尾巴。一,二,三,三条尾巴晃得殷勤,拂过指间。

微微抬手,接起扑进来的狐狸,木然地摸了两下。

狐狸歪头,怜惜地望着她。

可惜她目不能视,只知道狐狸很是温热,在怀中安静趴着,耳朵耷拉。

明尘继续道:“这几日事情会有许多,人们来来往往,我翻阅案卷,离星城替我值守的定昌师叔也回来了。他说我包庇狐妖,养匪自重,祸乱宗门——虽然亘望厅处理到这卷还有些日子,但我想,这事恐怕要提前审我了。”

狐狸猛地抬起头。

明尘情绪低沉:“宗主才仙逝,闹得太难看了。”

程锦朝险些就要说都是她的错了,可明尘在她身上摸了两把,她把耳朵一垂,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你在怕?”明尘忽然问道。

“我怕您被我连累……包庇我这样的妖怪,您本来是要做宗主的。”

“你没有作恶,不是包庇。”

“那……与我这样的妖怪相处得不错,不杀我,也——”

“也不是第一次,”明尘摇摇头,“此时此刻的错,与上一刻并不相同。此时宗主仙逝,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谁说了算,我不知道。只看谁身后能有多少位长老支持罢了——但我,现在还不能去争,宗主之争是大道之争,此时我道心摇动,争不过。我也不愿赶着宗主仙逝的关头非要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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