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斌闻声抬头看过去，昏黄的灯光里，陈琳手里的那个塑胶制品似乎在发光。

“原来在你那里，好琳琳，给我！”

顾斌冲过去，一把从陈琳手里抢过东西，给自己戴上。

他太急切了，没发现这东西的异样，也没有注意到陈琳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

隔壁宿舍。

林悦悦累瘫了，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周义就喜欢看她这种懒懒的样子，他支起身子，在她脸上轻吻。

“你呆着，我去打水给你洗。”

说着就要起身下地。

却被一只细腻的手拉住，顺着往上看，是白得耀眼的胳膊，和一张桃花面。

“我要自己去。”

林悦悦声音娇娇的。

“不行，你累了。我给你洗就行。”

“不，我要上厕所。”

周义：“那我给你拿尿盆去。”

尿盆就在厕所，颜色虽然都是军绿色，可各家都有自己的地方，所以不会拿混。

“不要，太早了。弄得屋子里都是味儿。”

林悦悦坚持要自己去，周义没办法，只好把脱了的衣服再给她穿上。

林悦悦在宿舍都是穿周义的大背心的，那样舒服，也方便。

反正屋里就两口子，没啥臊不臊的。

可出去就不一样了。

即便只是去楼道上个厕所，也得穿上出门的衣服。

她乖乖的，让周义给自己穿上白天那件红底白色碎花的裙子，站起来低头看了一会儿，嘟起嘴巴。

“皱了，都怪你。“

周义刚才开了灯，这会儿借着灯光一看，可不是嘛！

原本平平整整的裙摆上，多了几个大褶子，一看就是因为长时间被团在一起造成的。

周义忙点头，“嗯，怪我，都怪我。”

林悦悦听出声音不对，抬头瞪他，“那你笑什么？”

周义忙拉回自己上扬的嘴角，“没笑，快去吧，我在门口看着你。”

楼道里有灯，就是方便大家晚上上厕所的。

周义倒是想陪小媳妇去厕所，可他怕林悦悦不好意思，就没提。

林悦悦嗯一声，也顾不得追究周义刚才那可疑的笑容，快步走出宿舍。

周义帮她打开楼道里的灯。

顿时，原本黑暗的楼道里，亮起昏黄的光。

小媳妇窈窕的身影走在灯影里，那么迷人。

周义就靠在宿舍门边上，那么看着，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林悦悦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出来，转头下意识地看宿舍的方向看去。

周义还站在宿舍门口，脸朝着这一边。

“悦悦！”

他看到了她，低声喊道。

林悦悦应了一声，快步正要往宿舍走。

突然，有一间宿舍的门开了。

打从里边走出个人影来。

大热天的，这人却穿了一件很长的衣服，整个人都被包裹住，看不清面容。

但从身形看，能看出来是个女人。

这人低着头，急匆匆地往楼梯走。很快就响起来蹬蹬蹬下楼的声音。

林悦悦也没在意，继续快步往自己宿舍走。

快走到的时候，隔壁的门第二次打开，顾斌从里头冒出头来。

他先是往楼梯的方向看，又下意识地往另一个方向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林悦悦。

顾斌愣了一下，忙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小林——哦不，嫂子，你这是，上厕所去了？”

林悦悦心里翻个白眼。

没回答，施施然从顾斌跟前走过去了。

周义伸出手，握住了林悦悦的手，低声问她黑不黑，害怕不害怕。

林悦悦摇头，说了句什么。

顾斌没有听清楚内容，只听到她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柔，像春天的风，夏天的细雨。

林悦悦回到宿舍，就问周义，“刚才从顾斌宿舍出去一个人，你看到没？”

周义当然看到了，他就在旁边。

他点点头，“看着像个女人。”

林悦悦刚才还有点不确定，此时听到周义的话，她对自己的猜测更有信心了。

那人99%是陈琳。

陈琳跟顾斌，还没订婚呢吧？

其实，林悦悦倒也不是封建的人，并不认为两个人没定下来，就不能做某些事情。

可顾斌明显对陈琳很不上心。

甚至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顾斌有点厌恶陈琳。

这种男人，陈琳居然肯和他有亲密关系？

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当然了，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林悦悦只不过从脑子里过了一下，也就抛在了九霄云外。

她累了，躺床上很快睡着。

周义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直起身子侧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覆下，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这才自己躺下，很快也睡着了。

*

陈琳也很累，特别累。

一个女人，被折腾好几回，最后还得鬼鬼祟祟地离开。

陈琳怎么都想不到，刚和自己肌肤相亲的顾斌，居然让她当晚离开。

任由她怎么低声哀求，说这么晚了，找不到公交大巴车，可顾斌就是不松口。

没办法。

陈琳还想和顾斌更近一步，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当然没有车。

她走了不知道多久，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才好不容易碰上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老大爷，说是到省城送粪的。

陈琳没得选择，只好坐上去。

于是，到省城的时候，她已经被腌入味了。

陈琳自己都得屏住呼吸，否则都要被自己臭死。

在宾馆接待的女同志诧异的目光里，她拖着疲累的身体上了楼。

这地方是顾斌给她找的，顾斌有关系，可以便宜，也能长期住。

其实住得地方不错，比她在乡下知青点跟牛棚似的地方强了太多。

可此时此刻，陈琳一身臭烘烘地，蹲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盯着虚空一点。

她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

她为了离开乡下，攀上顾斌；为了留住顾斌，她付出了自己身体。

今天，为了顺利嫁进顾家，她骗了顾斌……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陈琳不蹲着了，她平趟在地上。

似乎还嫌不够，她把双脚抬起来，抬到最高点，屁.股都离开了地面。

对于一个走了不知道多少路，又在粪车上颠簸了不知道多久的女人来说，这个动作其实很费力了。

陈琳头晕眼花，可还是固执地坚持着。

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一颗种子——那是顾斌的种子。

陈琳想象着，顾斌得知真相时那气急败坏的脸，不由得嘿嘿地笑了两声。

顾斌，你以后就是我孩子的爸爸了，你高兴吗？

*

第二天中午，周义下班回来，手里拿着个信封。

“这是舅舅舅妈给你的。”

周义把信封交给林悦悦。

林悦悦一摸，眼睛亮了一下，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叠大团结。

“给我的见面礼吗？”

她说着，拿出钱来数。

一共一百六十块！

“太大手笔了吧！”

这年月，乡下娶媳妇的彩礼也比这个多不了多少。

周义从食堂带回来馒头，这会儿正准备炒菜，听到这话，他转头笑了一下。

“那当然是他们特别喜欢你这个外甥媳妇了。”

林悦悦又在数钱，听见这话，便下意识地问：“那如果他们不喜欢我呢？”

她的本意是想问，如果舅舅舅妈不喜欢她，还会不会给钱？如果给，能给多少？

其实也就是顺嘴一问，周义回不回答都行。

哪里知道，自己刚话音刚落，眼前就突然多出个人影来。

林悦悦吓一跳。

“你干嘛呀？”

周义没有回答，而是把握住她的双手，信封也一并被他握住。

他看着她，深情而专注。

“悦悦，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都不影响我对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