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喝点粥，我给你洗苹果去。”

周义走到门口, 想起什么似的, 又回来, 从碗柜上拿起个瓷盆，拿着走了。

林悦悦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发愣。

她怎么觉得，周义好像越来越没有原则了？

而在吃饭的时候，这种没原则就有了更深刻的体现。

林悦悦爱吃甜。

粥里也想放蜂蜜。

以前周义总揽着，说她每天喝蜂蜜水，摄入的糖分已经够了。不让她再多吃。

林悦悦自己也知道，多吃糖类不太好，也就没有坚持。

可今天不一样。

饭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林悦悦拿勺子舀一口放在嘴里，砸吧记下，突然说：“没味儿，不好喝。”

周义赞同地点点头，“嗯，是没什么味道。巧珍嫂子说了，你几顿没吃，肠胃发虚，不让给你弄味道太浓郁的吃食。你忍下，忍——”

他停住，计算了一下，说：“忍三顿，哦不，忍两顿。第三顿我给你做好吃的。”

林悦悦摇头，表示自己接受不了。

“太寡淡了，我不吃。”

她说着，放下勺子，身子往后一缩。用实际行动表明对这一碗小米粥的抗议。

周义没法，“那你想吃啥？先说好，太浓烈的不行。”

林悦悦眼珠转了一下。

她想吃红烧肉，炖排骨，水煮鱼，麻辣牛蛙……

“那就，加一勺蜂蜜吧。哦，不，两勺，满满的！”

周义失笑。

原以为她会提什么要求呢，没想到就这个。

不过，周义还是有点迟疑，“吃太多糖不好。”

“那我就不吃了，饿着。”

林悦悦微仰起脸，看着周义，很是有恃无恐。

窗帘被拉起来，正午的太阳光毫无顾忌地直射进来，照在她明净的脸庞上。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辨。

看着这样的她，周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他说着，身体力行。

立刻站起来，去碗柜那里，再回身，手里多了个搪瓷罐儿。

林悦悦看着罐子笑，“你给我舀，两大勺，满满的。”

周义没法，真的给她放了两大勺蜂蜜。

浓稠的野蜂蜜放在小米粥上，颜色比小米深，林悦悦看得十分满足。

她拿起勺子，一点点地把蜂蜜搅在小米粥里。

然后，尝了一口。

“嗯，”

她皱着小眉头，说：“不够甜。”

还不够甜？

周义疑惑地看着林悦悦，难道蜂蜜放太久，甜度降低了？

也不对啊。

这野蜂蜜采回来最多半个月。

林悦悦说你过来。

周义凑过去，林悦悦舀了一大勺掺了蜂蜜的小米粥，喂到周义嘴里。

“你尝尝？”

周义：“甜，很甜！”

简直齁得慌。

也不知道他的小媳妇刚才是怎么咽下去的。

林悦悦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又让周义凑近点。

周义凑过去，下一秒，他的脸颊处湿湿软软一下。

一触即分，林悦悦笑得像个小狐狸。

她问他：“哪个甜？”

周义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野蜂蜜可能日子太长了。”

*

野蜂蜜日子长不长，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但野蜂蜜是真的不剩太多了，连瓷罐儿的底都末不住。

周义怕林悦悦没得吃，他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山。

林悦悦醒来后发现留在桌子上纸条和早饭。

吃罢早饭，她去找顾巧珍。

快八月份了，再过两天就是八月一号。其实这个时节，山上的野果子野菜什么的特别多。

顾巧珍是个闲不住的，往年这个时候总要和其他军嫂们结伴儿去山上。背上竹筐，带把小军刀，带一个军用水壶和一块白面玉米面两掺的馒头，顾巧珍就上山了。

来回个把儿钟头，或多或少总有些收获。

运气好的，甚至能碰到野兔子野鸡什么的。

但今天，顾巧珍没去。

早晨有军嫂来喊她，她也没去。

所以，林悦悦来的时候，就正好瞧见顾巧珍坐在台阶上。

小宝坐在她怀里。

娘俩个紧紧依偎着。

顾巧珍环着儿子，双手绕到前面来，正在剥花生。

咔吧，她剥了一个，手腕一转，喂到小宝嘴边。她甚至不用看，就能准确无误地喂过去。

小宝小脑袋往前伸一下，张嘴，咬到花生仁。

嚼几下，说好吃。

顾巧珍笑，眼角两道清晰的鱼尾纹。

林悦悦暗暗叹一口气，喊了一声。

顾巧珍应声望过来，见是林悦悦，忙站起来，拉着小宝往这边跑。

其实，从台阶到林悦悦站的院门口，也就十几步路，完全不用跑的。

可顾巧珍太急切了。

她一面跑，一面说：“悦悦，我没去看你，周义说你休息——”

小宝被她带着，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林悦悦忙蹲下，伸开双臂。

小宝放开妈妈的手，一下子扑到林悦悦怀里。

“仙女姐姐，你还害怕吗？”

林悦悦搂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似乎还带着奶香味儿。

“不怕，姐姐本来就不怕。”

她不再执拗地让小宝叫自己阿姨，或者是别的什么符合辈分的称呼。

她好好的，小宝也好好的，这就够了。

至于称呼什么，都无所谓。

小宝愿意叫她姐姐，那就叫吧。

林悦悦抬起头，笑着看向面前也一样蹲下的顾巧珍。

解释道：“确实有点累，睡了好久。”

顾巧珍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圈红了。

她伸开双臂，整个把林悦悦和儿子都搂在怀里。

“悦悦，我，嫂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巧珍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林悦悦再一次鼻子发酸，可她不想再哭了，这几天已经哭得够多。

“嫂子，我们回来了，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强。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咱们都忘记，好不好？”

“好，好，都忘记，嫂子听你的！”

顾巧珍一叠连声地答应着，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林悦悦抱着小宝，跟在顾巧珍身后进了屋。

一进屋，她就发现屋子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多了好几张小宝的照片。餐桌上，碗柜上，都是。这么打眼一看，总得有四五张。

顾巧珍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这些，都是我和他爸带他拍的，就前天拍的。本来说要四天才能洗出来，老刘求了人家半天，人家这才给加急洗出来的。”

林悦悦仔细一看，照片上的小宝果然和眼前的真人一模一样。

“嫂子，”

林悦悦握住顾巧珍的手，安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做过妈妈，却可以想象，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什么感受。

而顾巧珍的感受要比她想象到的痛苦一万倍。

所以，顾巧珍才会在找到孩子的第一时间去拍照片。像小宝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

林悦悦拿走给公安的那张照片，就跟现在的小宝很不一样。

顾巧珍反而笑起来，说：“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这些也就是防患未然。”

前后矛盾的话，林悦悦却听明白了。

顾巧珍：“之前没想到这些，所以家里的照片还是几个月前照的，和现在的小宝不一样。如果没有你，悦悦，单靠着那些照片，即便贴得到处都是，恐怕小宝都很难找回来。”

林悦悦知道，顾巧珍说的是真的。

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林悦悦不想让顾巧珍一直沉浸在丢孩子的阴影里。

正想着用什么来转移话题，小宝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腿。

“仙女姐姐，妈妈说你是我的大恩人。让我以后好好孝顺你！”

第63章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要孝顺她的孩子, 而且这孩子今年还不到四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