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祝兰旌的注意力也没在方简身上，他嗔怪道：“你这丫头，早清儿扔下一句话就跑了，也不说啥时候下班，这天都快黑了，要不是家里人不放心，你岂不是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啊。”

祝扬灵看他絮叨个不停，在一边儿耐心的听着，直到他发现自己不说话，“咋地，不爱听？”

祝兰旌在外边儿守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着急，这会儿看着妹妹一副不走心的样子，真着急了。

两个人一边往家走，祝兰旌一边说教。

就在两人离开国营饭店门口之后，方简从饭店斜对面的大树后边儿出来了，看着远去的背影，他朝着君山农场的反方向走去。

鞠红参这日子过得滋腻，饭店有人替他干活儿，平常用不着操心，这日子简直神仙都不换，不过他的手气要是再好点儿，就再好不过了。

他中午从饭店教训了方简之后，得意洋洋的找了个暗地里的馆子，点了两个菜，喝了半瓶二锅头。

想到自己前些天输的钱，顿时心里不痛快，想到今天是礼拜四，他特意跑来找回场子。

不过他的好运气好像都在工作上，du运上是一点儿没沾着，一下午输了四十多块。

兜里的钱输干净了，无奈只好回家。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还有两条胡同就到家了，他找了个墙角，没一会儿哗啦声响起，鞠红参一哆嗦。

等放完水，系裤子的时候，他往后转身，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居然站了个人。

第22章

“艹，什么人！吓死老子了。”

鞠红参吓得后腿两步，差ʲˢᴳ点儿摔个跟头，嘴上骂咧咧的。

这个年代，胡同里根本没有路灯，地上萨满了银辉，倒是把方简精雕细琢般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鞠红参看清眼前人，脸色瞬间更是难看，没好气的说：“你跟着我干啥。”

方简看着眼前胖得油腻的男人，低头轻笑出声，“鞠红参，我的话你都忘了？”

分明是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鞠红参却脸色惨白，细看这人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鞠红参：“我，我跟你说，你别乱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住的后退，因为太过紧张，脸上的肌肉都不听使唤，不住的抽搐。

鞠红参想到方简刚来国营饭店，他受到的那次教训。

不行，想都不能想，一想起这件事儿，他的肋骨就隐隐的疼痛。

“看来你还是没长教训。”方简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但鞠红参立时腿都软了。

“小方，咱们有话好好说，都是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你要是不满意现在的情况，那我明天去饭店之后就跟经理给你申请转正。你也做了临时工两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鞠红参脸上满是讨好，其实心里恨得要死，一个下放人员，凭什么威胁他！

可惜方简不吃这套，懒得跟这人废话，既然不长记性，他不介意帮他回忆一下。

他把手里的油纸包找了个干净地方放下，慢条斯理的挽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清晰，蓬勃又充满野性，满满的力量感。

如果不是他把袖子挽起来，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瘦削的人居然拥有一身比人生规划还清晰的肌肉！

鞠红参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肋骨又开始疼了。

两年前就是这人，挥着这条充满力量的手臂，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那一次他断了三根肋骨。

这次方简居然连话都不跟他说了，可想而知自己确实又惹到他了。

“方简，有话好好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你了！”

方简挽好袖子，看了他一眼，“准备好了么？”

“啊？啊！”

这句话都算是方简废话了，也不等鞠红参回应，他直接拎起眼前这个白胖的男人，朝着不明显的地方开始下手。

他每打一下，就念一个数字，直到鞠红参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他才停手。

鞠红参躺在地上，察觉到自己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看着视线里的布鞋，只听站着的人说：“三十六。”

今天下午鞠红参骂了他三十六个字，一个字一拳头，倒也不会让鞠红参吃亏。

方简这会儿完全没有刚才发作鞠红参时的冷冽，整个人透着一股游离。

他慢慢地放下挽起的袖子，低头看了眼蜷成一团的鞠红参，淡淡地说：“这次记住了？”

他今天的情绪起伏有些不对劲儿，一向冷静的他难免有些烦躁，鞠红参正好撞他头上，还打翻了他做得菜，这顿教训他吃得不亏。

“咳，咳咳，记住了记住了。”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时间过去的太久了，鞠红参都忘了方简打人是多疼了，真是拳拳到肉，这次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

鞠红参看着走远了的方简，深吸一口气，这次方简下手不轻，他一时间起不来，只能等着路过的人帮他一把。

*

君山农场。

“给，炸带鱼还有猪肉，明天记着吃，要不就坏了。”方简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

昏暗的屋里，煤油灯芯轻微晃动，炕上时不时的传来咳嗽声。

方简见他没说话，叹了口气，“爷爷，我是不会走的，父亲让我守着你，这是我的任务。”

炕上躺着的人，是他的爷爷，老人家七十了。

方简知道爷爷不爱听这话，但是他还是得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不要再为无所谓的争执不吃饭了。

本来身子骨就不好，再不吃饭，岂不是活不到回京城。

“你爸疯了，你也疯了不成？”

家里最成器的孩子，说下放就下放了，前途都毁了！方老爷子也就是摸不着大儿子，要不然非得把他头拧下来不可。

方简叹气，“爷爷，你都来这儿了，还有什么不可能么？”

他背靠方家，晋升本就比别人快，虽然有功勋在身上，难免有人不服气。

他被下放，也在方家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老爷子接受不了。

“荒唐荒唐！”

孙子提起他，老爷子就是有再大的气都得憋回去。

只是他发泄不出来，自然看着身边的人哪哪儿都不顺眼。

“怎么着，做厨子还上瘾了？”方老爷子爬起来，瞪着桌子上的油纸包，“农场的负责人今天又来了，你就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每天做饭很开心，看人吃得开心，他心情就更好了。

“你！”

方老爷子气得直吹胡子，他这个孙子，主意太大了，认准的路，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想到这儿，老爷子不由在心里骂大儿子，好好个孩子让他们给祸害了。

“爷爷，你晚上吃得什么，饿了没，我给你做点儿汤，喝了之后睡觉也舒坦。”老爷子身体不好，真让他气出个好歹也交代不了，方简干脆就转移话题。

方老爷子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转移话题都这么僵硬，也不知道以后娶了媳妇儿是不是也这么敷衍人家。

思及此，方老爷子长叹，“你是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

老生常谈，爷爷的一套话，方简都快倒背如流了，看他又说起这个事儿，直接两眼放空，神游去了。

等老爷子发现的时候，气得大呼小叫又是另一回事了。

*

祝扬灵跟祝兰旌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马上就要麦秋，空气里弥漫着麦香，深吸一口，只觉得活着有盼头了。

马上要到家了，祝兰旌看了眼泰然自若的小妹，叮嘱：“一会儿回去态度好点儿。”

态度好点儿，他娘也就是唠叨两句就过去了，这要跟他娘对着干，那对不起，今天晚上都别想睡好。

“对了，爹今天让我去给奶奶透了个气。”

祝兰旌还是了解他娘的，“做好准备，估计娘明天就拽着三婶去找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