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159)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阮誉之面不改色,握着扶手,徐徐一叩:“戏未唱至散场,你急什么?”

闻言,梁奉眼神骤变,往旁扫视才见在场的宦官均被替换,佟飞旭正落手示意,锦衣卫已分散至数名官员身后。梁奉警惕转头,再见段绪言淡淡瞥来一眼,轻倒手中热茶,浇熄了炉中熏香,他忽而明白了什么,却已被周侧侍卫架起了双臂。

阮誉之看往台下,问:“后事如何?”

手中玉石缓缓收入掌心,阮青洲接道:“后梁奉与现任关州布政使等人利用赃款制造伪证,将贪污受贿之罪嫁祸给戴千珏。而梁奉为防戴家来日翻案,更欲斩草除根,遂派人至关州,一夜屠尽戴家满门,焚尸灭迹。”

梁奉低眸摇头,沉静片刻却又笑起来:“太子……太子!老奴实在不解,阉人究竟何罪之有,竟让太子不惜自毁长城也要赶尽杀绝,前有在雨仁观误解老奴涉入税银案,后又因流民之事奏请陛下处罚晟王和东厂,如今还要编出这样的荒谬之事毁谤老奴,太子的储君之路分明平坦,振南党羽翼渐丰,还需要杀尽阉人作为太子一步登天的垫脚石吗!”

“急于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的,难道不是梁公公吗?”谢存奕起身行礼,“国之正主始终只有陛下一人,殿下为储,念的是孝悌忠信,学的是君臣之礼,今日所言也只是为答复陛下所问,从无僭越,却是梁公公蔑视帝王威仪,空口无凭,更是以下犯上,胆敢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梁公公不要忘了台上所现的是谁的罪行,所以与其将心思放在挑起争端上,倒不如想想该如何为自己辩白才好。”

梁奉惨然而笑:“谢国公啊,你与太子多年师生情谊,同为党羽,又怎会甘愿看他在今日之后继续身陷囹圄,自要尽早毁我清名,才好让他将功折罪,等到取得司礼监和东厂之权,掌控各地税使,太子便可东山再起!你与太子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啊,今日用以毁谤的戏本,太子杜撰得可还痛快!”

阮青洲沉声应答:“能重现当年真相,自然有据可依,是不是毁谤,随后便有分晓,梁公公要以党争和储位挑拨威胁,那么今日我也能在御前以储君之位为誓,东宫从未结党营私,振南党从始至终都只效忠于陛下和南望,也绝非东宫羽翼,若如此还是难以服众,只待无辜者沉冤昭雪,我可有资格再为储君,陛下是否有意废储,我听凭安排。”

众臣闻言错愕,阮誉之手间亦是不由得攥紧了扶手。

梁奉却笑:“太子好一个玉石俱焚的决心,你言之凿凿,可逝者已逝,台上所演若是为真,就当高仲景这些年以一副空棺欺骗世人,畏罪潜逃,能来与你复述当年情状,那我问你,高仲博早已命丧黄泉,你又从何得知我与他——”

眼瞳震颤,梁奉顿然止声。

他与高仲博的谈话,高仲景不知晓,但那时却是还有一人在他府上,更是……在他身旁。

茶水入杯之声犹在耳边,目光循那秀气指尖上探,便是刘客从那张净白的面容。梁奉陡然变了脸色,转眸急寻那人身影,却听台后道来一声:“高仲景确实还在人世。”

众人看去,刘客从正朝台上行来。

“天春十七年,戴千珏自刎,戴家遭遇惨祸,随后高仲博带高仲景前往关州,救下幸存的戴家二公子戴赫,途中高家二人因见过纷争动乱后的众生疾苦,又对戴家歉疚,心中负罪,终不能释然,便在次年以高仲景假死为始,策划了一场四年之长的谋局,以替戴家翻案赎罪,起底梁奉等人的罪行。而关州一带,江湖术士的易容之术最为精绝,高仲景便是在离开皇都之后易容改貌,至清戊寺皈依佛门,敲钟忏悔,法号,无释。”

刘客从朝旁退身,高仲景已卸下佛珠僧袍,素衣上台,立掌至看台前跪拜,一双黯淡眼眸再不抬起。

是时又一击钟声绵长,檐上燕雀群惊而起,扑翅哀鸣。

阮青洲目光落往台下,尉升自台后露出半身与阮青洲对视,会意后便拎起蹲坐在一旁背诵戏本的赵成业。

“高仲博大人,该上场了。”

第75章 落幕

戏台之上,布防图款款展开,赵成业背对幕布自白,只听远处风来,似一声长叹,恍惚之间,烛火摇曳,映于幕上的朦胧身影却在光影中与旧日重叠,恍若从前——

“千珏,趁家中布置灵堂,今夜给你添扰,但外头设了流水席宴请百姓,总也合你心意。”

酒水洒至地面,高仲博扣下酒杯,一指触摸纸面,手边烛泪淌落灯台。

“没和你说,老二已在清戊寺安身了,这张本该存放在兵部的布防图,明日便会放进仲景的棺中,此后他到寺中忏悔,老二便在那处养伤……怕他恨我,方才历经家毁人亡还要伤及心神,思来想去,这些都还是先瞒他几时为好。飞旭自小跟着你,说同你家老大老二胜似手足也不为过,晚些我便向陛下提请,就将飞旭调回皇都,等来日你罪名洗清,老二得知真相,便交由飞旭照看了。至于梁奉与关州蠹虫勾结的证据,我会全数交至老二手中,仲景理当拼死护他平安,助戴家平反。倘若此举能够顺利进行,待布防图重见天日之时,梁奉罪证收齐,我既不能坦然地存活,自要以罪人的身份死去,死后你若能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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