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190)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段绪言。”

“嗯,”段绪言俯首朝他靠近些许,“想说什么?”

阮青洲闭眼,淡下声:“我不想做。”

手间抚动渐停,段绪言往他肩头靠去。

“那你抱抱我。”

卑微的一声讨求,乱了心弦。阮青洲蜷指又松开,他生疏地抬起手,一瞬间又像往日重叠,可那些他搂抱着“严九伶”的记忆和画面都已成了不敢再触碰的棘刺。

覆上肩背的手还是生了怯,阮青洲抱着他,再不似从前。段绪言却觉得足够,他轻笑着回搂,把阮青洲紧收进怀中。

“我确定,这座府邸你一定不会走错,所以方才是不是想寻我?”

阮青洲犹豫良久。

“……是。”

段绪言低笑,掌心托起他的后脑:“那就留下陪我,好不好?”

“好。”

灯前,朱笔批过最后一字,段绪言揉了揉酸乏的眉心,转头便见阮青洲正搭额靠在矮几边阖眸小睡。几日舟车劳顿,阮青洲又畏冷,而今得以歇脚,应当是累了。

此刻已是岁月静好,段绪言细看他恬淡的睡颜,想触又不敢侵扰,只解下身上氅衣,轻轻披过他肩头。

阮青洲还是睡得浅,不过一点触碰便醒了神,段绪言抚过他眨动的眼睫,还是没忍,轻轻吻了他的唇。

“关州战后重建,各处都要开销,条件是不比皇城,多穿点。”

稍一顿神,阮青洲便也坐起身,才想站起,那人却是枕在了他膝上,阮青洲轻轻坐回,被他搂腰埋进衣间。

“堆积了两月,事务有些繁杂,明早我出府之后可能夜间才回,战俘之事中书令前来插手,谈议恐怕不会顺利,你毕竟也在关州,一定当心。”

段绪言停顿:“我会尽力送他们回家,只是为你。”

一阵静默,阮青洲轻攥袖口。

“睡吧。”

听他低语,段绪言侧躺不动,下一刻氅衣就被盖回肩头,阮青洲的指尖就从耳边浅浅蹭过,段绪言抬手攥住,总像要失去他一样。

“你想过要走吗,在见到谢存弈和阮莫洋的时候。”段绪言问着,却感受不到他的回应,指间失落地一点点松开。

“可我回来了。”阮青洲说。

颊边一阵久违的摩挲,带着柔意,阮青洲轻抚他的面颊、脖颈,段绪言怔然已久,像在享受一种亦真亦幻、不可多得的奢侈。

这是两人在长久的撕咬和镜花水月的情爱之后,他在阮青洲身上得到的唯一具有柔情的爱抚和安慰。

“是,”段绪言蜷身紧靠过去,深埋进他的味道里,“你回来了。”

——

夜色越浓,桌前一盏灯火都要燃熄,段绪言枕他腿上入了睡。

阮青洲抚过他的眉眼,静静看着。当年在雪地里孱弱求救的一只小狼犬,用利齿咬痛过他,如今长得健硕,偎在身旁时依稀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廊下脚步踩风而来,人影移至门边,叩了几声。

“主子,前往南望路州渡口通商的货队已回,我们的人随队赶回,方才在关州驿站落脚便传信过来,说是已探听到柳公子和北朔其余细作的下落。当年关州停战,柳公子带风颜楼众人至路州,却受南望锦衣卫指挥使佟飞旭追缉,只听那日锦衣卫离开后,渡口血染江岸,南望百姓传言北朔细作均已沉尸江中,其余的再无所知。”

不听应答,铁风似有所觉,正想叩门,里屋却已来人,敞门时一道暖风漫了面。

阮青洲轻步行出,放低了声量:“当年北朔细作沉尸江河,唯柳芳倾一人存活,后来柳芳倾在被押回皇都途中脱逃,佟飞旭独揽失责之罪,至今仍在找他下落,只是怕百姓惶恐,南望帝下令封口,此事只有少数人知晓。待他醒来,你再如实上报一遍吧。”

铁风注视片刻,挪眼朝里看去,段绪言披衣枕在软垫上,睡得正沉,待他回眸时,阮青洲恰朝身侧行过,带起的既是清淡桃香,也是段绪言凛冽的味道。

铁风恭敬让步,在那人停在身侧时生了悸动。他胆怯。

“护腕绑带松了,系绳磨损严重,早些换了吧。”阮青洲只是淡淡瞥过他的手腕,抬步行远,一轮高月似也落进清水中,伸手可触。

铁风自觉双手脏劣,不愿去碰,只远远唤道:“阮公子。”

阮青洲停步微微侧首。

铁风直视那背影,轻笑:“多谢。”

——

月是一抹浅淡的澄黄,清晨时便已褪净。清戊寺前僧人提帚清扫,潇潇枯叶中,钟声长伴朝晖升起,几阵厚沉绵长,唤得山林鸟鸣,扑翅飞过南山深林的一处宅院。

寒霜浸窗,似是蒙起一片雾白,屋内忽而一手抓覆窗台,指间湿汗留出几道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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