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56)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柳东家谬赞了,下回少抹点脂粉,想必就不会暴露得这样明显了。”段绪言都未看他一眼,径自擦过柳芳倾的肩头往桌边行去。

柳芳倾嫌他不受骗,叹了声:“公子金贵,下回我哪儿还敢放肆啊。”

段绪言哼笑一声,翻过倒扣的茶杯,提壶倒了杯水。

柳芳倾往他右臂看去,伸手寻摸着伤处,还故意加重着力道捏了捏。段绪言吃了痛,即刻顿停动作,朝他乜了一眼。

管他眼中是凌厉还是凶狠,柳芳倾错开眼神不去看,自然也不畏惧,只绕桌行至对面避了避,道:“听闻你那位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遇刺,伤就是那会儿留的吧,下回要冒险先往我这儿捎个信,你要出了什么事,我的头可不够砍的。”

“消息挺灵,找我想说的事也不止这一桩吧。”段绪言灌了半杯水,坐着玩起杯盏来。

柳芳倾也跟着坐了下来:“那是,好不容易才见公子一回,憋着的话都该要藏烂了。”

段绪言应道:“阮青洲还在等我,长话短说。”

“行,”柳芳倾说,“我就想问,税银案与阉党有关,但如今阮青洲已没了主导权,此案若由大理寺查下去,你觉得阮青洲还能有翻盘的胜算吗?”

段绪言说:“我不确定。税银案不仅是官吏私吞商税那么简单,不论是章炳入狱还是高仲博自缢,整件事都很奇怪,我甚至觉得,自丁耿被冒顶入宫起,说不定就有人在计划今日的局面了,阮青洲若是身在局中,赢面确实不大。”

“慢着,”柳芳倾听得晕乎,“你说丁耿被冒顶入宫,所以死在你手上那人不是丁甚他兄长?”

丁耿一事从未外漏,柳芳倾自然打听不到,段绪言寥寥几句解释了一下:“仿冒者已死,正主日薄西山,两人多半都听命于高仲博,就是这个情况。但我一直都想不通,顶替丁耿那人心思不慎又心浮气躁,如何都不像是特意训练出来的细作,若他和丁耿真是高仲博的人,那高仲博当初让那人替代丁耿入宫究竟是何目的……”

见他思索得认真,柳芳倾伸手至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把人唤了回来。

“先不想这个,”柳芳倾说,“我问你,阮青洲为南望太子,虽有阮誉之庇护,但为防被人冠上包藏祸心之名,权势仍旧受限于东宫。南望阉党势力不容小觑,或在税银案的风头过去后,又能东山再起,刘客从掌管东厂,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梁奉的义子,所得的权势自然不小。阮青洲和刘客从两方对立,你到底如何取舍,如何打算?”

“无需取舍,”段绪言淡声道,“从入东宫起,我选的一直都是阮青洲。”

第28章 选择

柳芳倾有几分意外:“你要帮他?”

“帮阮青洲也是为了自保,”段绪言说,“南望的局面向来都是权阉与振南党相争,如今我只是刘客从的马前卒,况且他还有我未净身的把柄。受制于他,我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我若是要保证自己能留在宫廷,早日接近布防图,只能先保住阮青洲。”

保住阮青洲,再助东宫压制阉党,继而顺势借由协助阮青洲的名义进入东厂,到时便能顺理成章地接近东厂事务,完成他来南望的任务。

就连起初救丁家母子二人,也是为了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进出风颜楼,从而让阮青洲对他的疑虑升至顶峰再猝然滑降,如此他便可趁虚而入,在阮青洲放松戒备时假意坦白忠诚,近他的身,更要近他的心。

柳芳倾肃起脸色:“可你若是协助阮青洲,便要惹怒刘客从,他依旧可以用假宦官的身份威胁你,到时你两边不讨好,还如何自保?”

段绪言轻摇杯中茶水,淡然道:“那就在此之前,先让阮青洲知道真相好了。”

欺君罔上是死罪,让阮青洲知道真相不亚于送死,见他对此不以为意,柳芳倾一时沉了声:“桐月无端地成了那群奸徒的手下亡魂,便是我最大的失责,我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人白白送命。你拿性命作赌,阮青洲知道真相后,你有几分把握能让他留你性命?生死攸关之事不是儿戏,三皇子若执意冒险,我只能顾此失彼,用尽一切能用的方法带你离宫。”

段绪言静了静,问他:“如今南望皇都共有多少名细作?”

柳芳倾答:“八十七人。”

“有八十七人,你就能保证胜利之时,这八十七人全都性命无忧吗?”

段绪言顿然冷了脸色,凛气便自身侧散开,令人生出几分难抵的胆寒。

“你最早跟随柳侍郎进的南望,十六年里换过多少人你比我更清楚,那些换下的人去哪儿了?少数因受不了名节受辱、最后以死效忠,多数从花信年华等成了半老徐娘,还有的,便是在五年前为了送回半张军事布防图,非死即伤。这时候和我说离宫,你还想北朔再用多少个十六年来反败为胜?你不要忘了自己还是兵部侍郎之子,顾此失彼是你该做的事吗?你若有心当我是三皇子,就算明日看我悬头于宫门之上,你也最好给我继续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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